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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海面之上,大浪如墙,漩涡轰鸣。
这是暴风雨时海啸般的可怕情形。然而这情形,却只局限在一个方圆数里的小范围内。
只局限在生死搏杀着的鲛人,与海怪矶姬周围方圆数里之内。
而在双方厮杀的战场之外,海面只有轻风细浪,空中更是万里无云。
一道数十米的巨浪之巅,浪花化成了一群雄骏的白马,踏出滚滚雷声呼啸向前。
晗烟腰身以下没在一匹白马体内,半身伫立在白马背上,驱动那群巨浪化成的白马,向着不可一世的巨型海怪矶姬疾冲而去。
如同一位骑士,发起了狂放的冲锋。
但晗烟不是骑士。
她是鲛人术师,她最擅长的,本是呼风控水,引雷唤电。
她本该在战士们的保护下,以精湛的法术,远远地攻击敌人。或悠闲地掀起巨浪将敌人轰个粉碎,或自在地化出漩涡将敌人葬入海底,又或是召来雷电,将敌人轰成焦炭。
然而现在,她却只能像个骑士一样冲锋。
因为她们的敌人,是比鲛人更加强大的海怪,是比鲛人更擅长兴风作浪的矶姬。
鲛人们虽然能免疫大半矶姬的法术,但鲛人术师的法术,同样大半对矶姬无效。剩下小半有效的法术,也必须接近到一个极危险的距离释放,才能给体质强悍的矶姬造成伤害。
所以,想要缠住矶姬,使它无法干扰到舰队的决战,鲛人们就只能与之近战缠杀。
晗烟亦是如此。
为了龙将军的舰队能获取胜利,哪怕她是宝贵的鲛人术师,她也要如骑士一样发起冲锋,必要时甚至也要如战士姐妹们一样,与矶姬贴身肉搏。
晗烟有着卓绝的天赋,虽然更擅长施法,但同样有着不弱的武技。海中搏杀,她可以在贴身近战中,赤手空拳地击杀白银初段的战士。比起一些战士姐妹,都弱不了多少。
只是,能在海中击杀白银初段战士的武力,面对强大的矶姬时,还是太弱了。
矶姬是柱国级的海怪,海战之时,号称同阶无敌。别说白银级的武力,就算是黄金级的战士,在矶姬面前,都只能白白送命!
战斗刚开始时,晗烟就眼睁睁看到三位有着黄金级实力的姐妹,惨死在矶姬爪下。
先是黄金中段的灵馨,在第一个照面中,就被矶姬的巨爪劈面撕成了两片。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只能在矶姬前臂上留下一条远远称不上伤筋动骨的伤口。
接着是黄金初段的玉琦。她被矶姬喷出的激流刃拦腰锯为两段,得到的战果,亦只是矶姬臂上一条不轻不重的伤口。
然后是黄金高段的皎墨。她在灵馨和玉琦以生命为代价的掩护下,抓住机会欺近矶姬身侧,一叉刺中了矶姬的左眼,将矶姬相对脆弱的左眼球一叉刺爆。这辉煌战果的代价就是,皎墨被狂怒的矶姬一把抓住,丢进血盆巨口中,三两下嚼成了碎片。
皎墨是她们这一支鲛人队伍中,最强的战士。也是天赋最好,年纪最小,最为天真可爱的战士。所有的鲛人姐妹,都将皎墨当成了小妹妹,既疼爱她,又尊敬她。
因为她今年只有十七岁,便已是黄金高段。而以她的晋升速度,最多再过一年,就能晋为黄金极段。如果顺利的话,三四年后,她就能成为一位柱国强者。
可惜本该有着大好前途的皎墨,却死在了这里。
粉身碎骨,葬身妖腹。
皎墨是晗烟的好姐妹,两人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晗烟记得,前天晚上,大家在港中休整时,就有姐妹打趣皎墨,说你这么粘着晗烟,要是哪天晗烟该去岸上找丈夫了,你该怎办呢?
皎墨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人家就跟晗烟姐姐一起去,姐妹俩共侍一夫喽!”
姐妹们顿时哈哈大笑,晗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抚摸皎墨在鲛人中较为罕见的黑色秀发,笑着说道:“皎墨呀,姐姐喜欢的男人,你未必会喜欢呢。”
皎墨却道:“不可能!只要是晗烟姐姐喜欢的男人,皎墨肯定也会喜欢的。”
天真的回答音犹在耳,今日却已是天人两隔。
为了战斗的胜利,为了姐妹们能多活下来几个,皎墨义无返顾地冲在了前面,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矶姬的一只眼睛。
虽然以矶姬强大的再生能力,只需一天时间,那只被刺瞎的左眼就会彻底复原,但至少在现在,在这生死相搏的战场上,少了一眼睛的矶姬,实力便打了大大的折扣。
没了左眼,左边便成了矶姬的盲区。虽然矶姬仍然强悍无比,凶威滔天,但它那可怕的杀戮效率,明显慢了下来。在杀死皎墨后,矶姬再不复初时那种一招一个的杀戮效率,战斗到现在,也只是杀死了七个战士姐妹。
许多姐妹,都只是伤而不死。而倘若矶姬没有瞎掉一只眼睛的话,战斗至此,至少会多牺牲十位姐妹。
这一切,全因为皎墨和灵馨、玉琦的牺牲。
看到姐妹们尤其是皎墨牺牲的那一幕,晗烟心如刀割,珠泪盈眶,转瞬之间,便洒下数十粒美丽的鲛珠,滑落玉颊,跌进海中,沉入海底。
但晗烟除了流下一串珠泪,却没时间继续伤悲。她转眼之间就收住了泪珠,肃杀着面容,投入了战斗。
她不能让皎墨的牺牲白费!
墨云压顶,电闪雷鸣。巨浪滔天,狂风呼啸。
晗烟驾驶群马,冲向狂暴的矶姬。她湛蓝的长发在劲风中飘舞,修长晶莹的十指如莲花般绽放,结出一个个玄奥的手印。
结印的同时,一道道灵光自她身绽放开来,播洒开去,落在身周那些巨浪化成的白马身上。于是白马的身形变得更加坚固凝实,马蹄踏浪,竟隐隐发出金铁之音。
晗烟驾驭的马群,自矶姬左侧盲区冲到了它身边。隐有金铁之音的踏浪声中,数十只面盆大小的铁蹄,向着矶姬二十多米长的巨大身躯轰然踏去。
看着晗烟驭马而来,正与矶姬缠战的三位鲛人战士,不惜一切地缠住了它,不让有机会驱散晗烟的法术,亦不让它有机会潜入海中。
为此,那三位鲛人战士,付出了两死一伤的代价!
牺牲的两位鲛人姐妹娇嫩的身躯在矶姬利爪下粉碎,鲜血如红花般怒放,宝石般的鳞片四散飞扬。
重伤的那位鲛人姐妹跌进海中,向着深处沉没。沉没之时,她努力瞪大双眼,直到看着晗烟驾驭的马群狠狠踏在了矶姬身上,将之踏得痛吼连连,狂喷污血,那位鲛人战士才在矶姬身上传来的动听的筋折骨裂声中,含笑闭上了双眸……
轰!
矶姬狂吼着掀起巨浪,召来雷电,喷吐激流,终将自它身上连环踏过的马群轰得粉碎,使那一匹匹神骏的白马,再度化为雪白的水花,簌簌落回海中。
晗烟亦给一道激流喷中。虽然她座下的白马,替她消减了那道激流九成的威力,但残余的一成威力轰在她身上,仍然粉碎了她的鲛绡软甲,击断了她的两条肋骨。
强劲的冲击力,更是将她抛飞起来,令她如断线风筝一般,向着空中抛飞。
而被她驾驭的马群伤得不轻的矶姬,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巨型海怪厉啸一声,再次朝着晗烟喷出了一道激流。
矶姬喷出的激流,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以双方之间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晗烟绝对无法免疫。而若被那道足以粉碎钢铁,将百炼精钢打成粉末的激流击中,晗烟势必粉身碎骨,绝无幸存的可能。
想施法驱散或者拦截那道激流,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那道如电光般破空而至的浑浊激流,晗烟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将死的恐惧,反而一片宁静。
皎墨天真稚气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活泼可爱的笑脸,又闪现在她眼前。她感觉皎墨还未走远,正在哪里等着她,等着牵上她的手,与她在死后的世界一起走。
于是她闭上双眼,心下呢喃:“皎墨,姐姐来了……”
但预料中的死亡,迟迟没有降临。
她反而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轻轻闭阖的眼帘前,亦有了强烈的光感。同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恍惚间甚至有一缕火舌舔上了她胸口的肌肤。
“火?怎会有火?”晗烟诧异地睁开了眼。
她仍在抛飞,已过了最高点,正向着下方波峰浪谷连绵不绝的海面坠落。而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一团硝烟火星正缓缓消散,那道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激流,却已消失不见。
“是谁?谁救了我?”
晗烟本能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条身披天青色盔甲的矫健身影,手举长弓,腰悬战刀,背挂重锤,脚踏海面,正蛮横地撞开一道大浪,狂风般疾行!
奔行之际,那人突然开弓放箭,朝着矶姬射出一道慧星般炫目的烈焰!
“是他救了我!”看到那道向着矶姬而去慧星烈焰,晗烟顿时瞪大了双眼。但还未等她看清那人的样貌,她便已跌上海面,噗嗵一声没入水中。
“又不是海的儿女,使用的还是火焰的力量,怎么可能在海中击败矶姬呢?只是白白送死罢了……”落水后,晗烟心中一阵惋惜:“可惜了那位勇士……”
惋惜之余,她突然振奋精神:“不,我不能让他白白送死!他救了我,我也要还他一命!”
于是她强忍伤痛,在水中结印施法,身下的海水很快沸腾凝聚起来,凝成一匹神骏的白马,驮着她往海面浮去。
而海面上,以爆炎箭轰碎激流,救下了一位鲛人术师的李庆,在射出第二发爆炎箭后,取出了一个水晶瓶,将瓶中最后仅剩的几滴血髓,倒进了嘴里。
这是苏苏在下船前交给他的。当初她一口气干掉了半瓶血髓,只留下了瓶底的几滴。后来消耗一滴,制成了生命药剂。还剩下的,就全在这里了。
苏苏本意是担心李庆在战场上受伤,把用这几滴血髓留给他保命用的。但现在为了战胜矶姬,李庆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斩杀矶姬,势在必行。无双大蛇的蛇蜕,还有自然之心,他志在必得!
饮下那最后的几滴血髓后,李庆收起水晶瓶,再次开弓,朝着矶姬射出了第三发爆炎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