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第九章(本章免费)

一个多时辰后,崔破已经驱马来到平遥城中,穿街而过时,看着路边的大唐汾州平遥县衙,本待径直而过,但是那面容枯槁的妇人一声声哀哀的哭泣总在耳边回荡,纵然心中一遍遍告戒自己:“这样的事情很多,你又那里顾的过来,何况你又是个白身,怎么管的了?”也压不下去,直到行出老远,才在心中大骂自己一句:“活该你心软!”停止前行,也不去驿馆,自在街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倒也换得那见到大清早就有生意上门的老板一阵欢喜。

住下后,重新梳洗换衣后,崔破遣小二去买了纸笔,又打问清楚那县令名讳,自在房中制了名刺,出店来到县衙投刺本县魏大人。

年近四旬的魏大人拿着那份由门子送进来的名刺,苦思不得其解。初看到名刺左下“今科应举士子、定州博凌崔氏十一郎破”的署名,茫然不得其解,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位素日不识之人上门求见,而且见他见那名刺上只有“名”却未有“字”,竟然只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更加疑惑。拿着名刺在堂中沉吟:“定州…崔破…少年……”蓦然灵光一闪自道:“莫非是他。”下一刻已是猛然起身,急走出门迎客。只是心中疑惑愈深:“若果真是他,那这个声名直达禁中的世家少年才子,又为何会投刺到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县令之门?”

崔破将名刺交给了那老年门子,也就一边站在门口廊下等候消息,一边观看眼前的街景,只见街边两侧店铺倒也不少,只是进出的顾客却不多,市面萧条的紧,在这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不少粗壮的汉子不耐热似的,打着赤膊在街上行走,露出上身那花样繁多的各种黥体纹身,有刺飞禽猛兽的;有刺山水花卉的;也有刺那亭台楼阁的,许多都是图文并茂,诸象毕陈,行走来去之间,也构成了这街中一道特异的风景。崔破看的眼花缭乱,良久之后才微微叹息道:“看来书中所载。”唐人好遍身图刺,体无完肤“倒也不假。”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哈哈的笑声,接着有一个声音道:“莫非这位便是以一曲”明月几时有“而闻名天下的定州少年才子崔十一。”

听到崔十一的称呼,崔破心下一阵恶寒,但是习俗如此,自己又无表字可供他人称呼,徒唤奈何!心下暗道:看来是要给自己弄个“字”的时候了!

他虽心中这般思量,但是脚下却不怠慢,扭过身来,见到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汉子正向自己走来,施了一礼后,崔破朗声答道:“晚生正是定州崔破,至于这少年才子嘛,还请大人休提!玩弄文字只为小道,纵然做得那花团锦绣的诗赋文章,又怎及似大人这般为天子牧守四方,恩抚万民。”

那县令先是见崔破人物风流,气度洒脱,全无半分世家子弟的倨傲、轻慢,已经有了三分欢喜,再听他这一番话,更是让这个出身明法科,二十多年来沉沦下僚的魏大人欢喜,只觉这几句话说的是深得我心。不免对眼前的少年好感又多了几分。

一番见礼寒暄毕,二人相偕至厅中献茶,魏大人问及来意,崔破托言那妇人是自己的一个远亲,直言相求,请那县令帮忙放了此人,使他母子团聚。

魏大人闻听此言,再听崔破描绘那老妇的惨状,也是不胜唏嘘之态,沉吟良久方道:“不是我要驳十一郎的面子,也不是本官铁石心肠,实在是此事,那杨家盯的太紧,如今盗匪未获,若是私放了此人,一则于我挂碍实多,再则那杨家也定然不会放过此人,只怕反而害了他母子,再则其他村中少年的家长亲友若是据此闹将起来,委实难以收场。”

这一番话说的崔破点头称是,暗叹自己果然年轻,思虑不周,但是他却并不死心,沉吟半晌后,复又问及此案前后情由,那魏大人倒也不瞒他,细细的解释了,一一听完,崔破沉思良久,心下一动对那魏大人道:“若是这样,便请大人如此办理,或者可将那盗匪甄别出来。当下细细为魏大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只听得魏大人叙说案情时那紧锁得眉头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翘起拇指对崔破说了一句:“高,实在是高!”

当日下午 平遥县囚牢

牢头魏三儿晃晃悠悠的刚走进牢中,便被一股强烈的霉臭味道给熏的一个趔趄,连“呸”了几声后,带着股怒气向更加潮湿、幽暗的内间走去。

也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关押着小宝等村民的牢房前,魏三儿抄起手中的鞭把儿,直将那牢房的护拦敲的一阵砰砰乱响道:“那个是叫小宝的?”

小宝满脸惊骇的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走向这个他眼中的魔王,但是让满牢之人都万分吃惊的是,那平日里凶神恶煞的魏三儿竟然难得的露出个笑容对小宝说道:“别害怕,明日你就可以出去了,没看出来,你这傻小子竟然还有那样一个表哥,他托我告诉你,家中你老娘挺好的。”说完将左手的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小宝此时还沉浸在那句,“明天你就可以出去了”的狂喜中,以至于连后边的话也没有听清楚,此时迷迷糊糊的伸手接过,刚刚揭开两层纸,一股浓烈的鸡肉香味儿四散而去。

牢中的其他犯人适才还吓的一声都不敢吭,此时听说他们之中的一个明天就可以回家,对家的渴望使他们战胜了恐惧,纷纷高声喝叫:“冤枉啊……放我出去……我没有偷东西,放我出去……”

那魏三儿执掌这平遥囚牢几近二十年,经验是何等的丰富,知道此时这些人几近癫狂,也就懒得废口舌去理会他们,等到他们都叫得声音沙哑,再无余力时,方才一声暴喝,直吓的那些个犯人一片静寂,方才得意的说道:“你们这些杀才,都叫个什么!莫非还想反了不成,那倒也正好,王七那家伙的鬼头刀可是好久都没有开利市了,也正好超度了你们这些穷棒子。”一番话说的那些犯人愈发气弱。

见众人如此,那魏三儿又是得意的一笑,对尤自傻站着的小宝道:“你快吃,尽管放心,本县魏老爷远自太原府,将京城慈恩寺中的通灵宝钟请了过来,你知道这钟为什么叫宝钟吗?”见小宝茫然的摇摇头,那魏三儿又将眼角高高吊起,瞟向其他旁听的众人,见无一人有所反应,方才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料你们也不知道,今天就叫你们长长见识,那钟可是由当年去过西天的玄奘圣僧从佛国带回来的,普天下就这一口,最是善于辨别盗匪,但凡有人近日偷了东西,再去用手摸了那通灵宝钟,这宝钟就会轰然鸣响,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次若非那太原慈明寺的老方丈与慈恩寺的方丈是师兄弟,那里会借的出来;又若非魏大人与杨老太爷家面子大,那里会到的这里,倒便宜了你们这些杀才,竟然有机会摸这等宝物‘魏三儿炫耀般的说完,又对小宝说了一句:“明日你放心的摸摸那钟,然后就可以回家了。”方才一摇三晃的走出去,行的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然欢呼。

第二日,小宝并其他嫌犯被一队士兵押解着来到平遥城东的昭成寺,入寺后排开一排站在正殿之外,小宝只见殿中供奉着一口半人高的大钟,只是因为上面覆盖着绫绸,所以不能看清它的具体模样,旁边站着四个小和尚,正在敲着木鱼,低声诵经,一个穿着官袍的人正满脸肃然的领着一群人在那里上香,置身于佛寺,再看着眼前的庄严场面,小宝心下嘀咕:“这宝贝是果然就是不同一般!”

又化了顿饭工夫,种种仪式才算进行完毕,小宝见那宝钟被小心翼翼的送进后面的一间禅房。随后便有官差打了一桶水,上前让众人将手洗了又洗,才按序排队,逐一进入禅房模钟辩盗。

小宝是第五个进入的,进得房来,小宝只觉眼前一暗,身后的门已被人紧紧关上,那禅房的窗户上也覆了布帛,只露出点点光亮,片刻后,小宝适应了室中的黑暗,伸出手去摸了一把放在禅床上的宝钟,只觉入手清凉,非同一般。

小宝向那钟叩了三个响头后出的房来,立时被人带到一边隔开,静等别人摸完。只是让小宝纳闷的是,只到最后一个人都出来后,那钟也没有发出响声,只惹的众人相顾愕然,心下纷纷想到:‘莫非宝贝失灵了?”

正在这时,小宝看见那刚才领头烧香的官员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四个配刀的衙役。那官员走到众人跟前,一声低喝:“都把手伸出来。”小宝茫然伸出手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右手上竟然沾满了黑色的墨迹。

那官儿一路直走到队伍的后侧,猛然在本村名叫李虎的人身前站定,朝身后的衙役一声呼喝:“捕了!”那李虎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道:“大人,为何捕我?”

“为何捕你?你这贼坯竟然也问的出来!你若是没有偷盗为何不敢摸钟。”不待那李虎狡辩,那官儿更加了一句:“看看你的手。”李虎瞅瞅自己的手,再抬头看去,见众人的手都是一片漆黑,顿时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骑在马上的崔破满脸的笑意,他依然记得,当见到小宝回到家中时,那妇人呼天抢地的欢喜。凭着自己的智慧让这离散的母子团圆,他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嘴中喃喃一句:这种感觉倒也不错,回首看看身后的平遥城墙,竟有丝丝不舍之意。驻马注目良久,方才一挥长鞭,顶着初升的旭日,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