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才出发时,宋朝斥候没有能力侦知,但到了山后,斥候肯定知道这股辽军到来了。
实际宋九最不想来的两个人,一是耶律休哥,尽管他被李继隆两次击败,打下了神坛,但真来了,宋九还会头痛。并且还让李继隆那边被迫做出艰难的选择,是攻还是不攻,即便是浅攻,战线也拉得过长,也是在敌境了。
其次就是这个耶律斜轸,他的战绩不及耶律休哥,但认真分析,耶律斜轸一次也没有败过,那怕是在各种不利的局面下,他都能让三军从容撤退。这样的将领令人头痛度不亚于耶律休哥。
不过好在之前,面对各种可能,都做了分析与安排。
耶律斜轸凶狠地扑过来,王超迅速率领宋军向南分别撤入大石寨,茹越寨与胡谷寨,又从三寨将兵力分于其他诸寨,保障后方安全。
余下各部大踏步地后退,立即丢掉应州,向西退入寰州。
此时还有许多应州百姓未来得及让他们撤入宋境。
耶律斜轸很快就扑到应州城下。
然而应州城所发生的一切,让耶律斜轸呆住了。
几乎九成房屋焚之一空,城中物资能带走的全部让宋军或者逃向宋朝的百姓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成灰烬。
还有不少百姓,可眼中目光呆滞,不知道怎么办。边境处又有许多百姓不顾耶律斜轸阻拦,继续翻过恒山,向宋境逃亡。没办法了。不是他们向往宋朝,而是手中一无所有。只有到宋朝,他们才能活下去。
人就是资源。
耶律斜轸肯定不能放这些百姓离开应州。派人拦截,同时从蔚州调来粮食,让这些百姓度rì。
但让耶律斜轸愤怒的不是城中焚之一空,而是宋军做得很过份,包括城外即将成熟悉的庄稼,大部分都烧掉了。
应州不是宋朝的南方,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这些庄稼烧掉,想要再次收获,那要到明年。
耶律斜轸这时也忘记了。相比辽军在河北所干的,宋军这又算什么。
“好个解救燕云百姓!”耶律斜轸讥讽赵匡义的假仁假慈。
但这样也好,这群汉人们大约从此以后就死心了。
派人借机鼓动,煽起老百姓对宋朝的仇恨后,耶律斜轸又扑向寰州城。
另一部宋军同样也在撤。
尹宪与王承美率军徐徐撤离云州,耶律斜轸从桑干河道而来,然而会不会有一支大军扑向云州,谁也不清楚,云州深入得太深了。不是决战的好地方。因此先行分出一部,撤到东胜州,这座小城完全催毁,于是驻扎于东胜州城附近的赤儿山与宫山上。余下的军队一驻扎于城中。二驻扎于城外白登山上,伺机待命。
宋九看着左右。
大将有杨嗣,黑面大王尹继伦。杨业,折御卿。
其中杨嗣名气要小一点。其他三人皆杀出赫赫名声。然而潘美在临行前说了一句话,杨嗣不亚于尹继伦。非是指拼命能力。若那样,尹继伦与杨业、折御卿都可以秒杀耶律斜轸了,这是指统帅能力。
因此宋九没有底气在远方决战,但也不可能就这样撤退,后方的建设没有竣工,要赢得时间,三军同样需要士气激励,同时要打一打,不然就要面临接下来耶律斜轸的各个击破。
于是宋九将战场放在朔州城东的河谷上。
自朔州往东,桑干河谷宽广起来,平坦的地势利于两支庞大军队进行大会战。
在这里,所有阴谋阳谋都将逼迫着放在台面上。
宋九又看着其他诸将,以及远处茫茫的大军,他只轻声说了一句:“国辱君辱臣当死,我将与你们一道与敌寇决战!”
“国辱君辱臣当死!”三军齐齐喝道。
随着这一声声响亮的怒喝声,近四万军队开出朔州城,徐徐开赴桑干河谷,在哪里有一支强大的辽军正在气势汹汹而来。
这种战斗形势,让耶律斜轸很不喜欢。
然而他只能选择强行开战,不然云州的百姓也要快被宋人掳光了。
两支士气同样高昂悲壮的军队在河谷上开始对峙。
宋九看了看左右,问尹继伦道:“尹将军,可敢先行出战?”
“喏。”
尹继伦带着五千兵马杀向辽军。
“黑面大王?”耶律斜轸用缴获来的宋军望远镜看着宋军说道。
他看着左右,又看着萧挞凛说道:“副部署,敢替我大辽杀此人之威风乎?”
“喏。”
萧挞凛带着兵马迎了上去。
两个勇将迅速撞在一起,互相厮杀起来。
宋九又看着杨业,问:“杨将军,可否替我出战乎?”
“喏。”
杨业又带数千兵马冲了出去。
耶律斜轸手一挥,又一名辽国勇将耶律瓜奴迎了上去,此人在前几年杨业sāo扰朔州时,曾小挫过杨业。
兵对兵,将对将,这是一场标准的古典型决战。
双方势分力敌,宋九皱了皱眉头,尹继伦与杨业勇力大于指挥能力,震慑力大于实际战斗力,这样打下去,显然对宋军不利。于是不久下令二将撤回。
耶律斜轸同样皱着眉头,这样打下去,对他更不利,可能在河谷上自己要占据上风,然而宋军兵力比自己更要雄厚,僵持下去,迟早对自己不利。
两人各怀心思,让三军休息。
第二天,两军继续交战。
然而就在这时,耶律斜轸做了一个大胆的赌博,那就是赌宋九的临阵指挥能力。与尹继伦一样,宋九同样虚名在外。震慑意义远大于实际领兵能力。
正在战场上数员将领对决中,耶律斜轸忽然三军压上。
宋九蹙起眉头。他忽然做出一项惊人的决定,看着折御卿道:“折将军。你来调度三军。”
折御卿先是愣了一下,但他是羌人,久在边陲,并没有沾染多少官场的恶习,想了想,居然还真接手了。
这个意义非同小可,它意味着朝廷对折家如何的信任!
折御卿的子倒折惟正,折惟昌等人带头不要命的杀向辽军,折惟昌尚两箭。仍然惨战到战斗结束。
双方牺牲惨重,各自倒下数千兵士,最后宋九不得不草草收兵。
但这一战宋九不是不起作用,他就站在主军主旗下,那怕辽兵一度冲到他眼前,宋九一动都不动。看到宋九如此,三军振奋,因此耶律斜轸指挥得当,却被宋军凶憾地士气抵消了。以至宋九下令停战时。耶律斜轸不得不同样下令退兵休息。
然而今天还不是决战的好时光。
在北方,一股强大的骑军正迅速冲向朔州。
杨琼与张凝带着云州的兵马赶来。
但这么大的战场,未必兵力多就一定会占据上风,往往一个指挥的小失误。就会出现致命性的后果,抵消了兵力优势。
可这时耶律斜轸忽然带着三军撤向寰州城。
此战互有得失,耶律斜轸没有如愿击溃朔州方面军。但是他打破了尹继伦黑面大王的一些神话。
宋九对此战结果显然也不满,兵差不多。辽军一半是辽国精骑,宋军同样是精锐军队。将宋朝方面更可观一点,然而无论宋九或者其他诸将,指挥能力都不足以与耶律斜轸相媲美,抵消了将领优势,甚至宋九刻意训练的那种狼群战术,也不敢运用出来。此人又来到山后,以后将会让宋军头痛万分。但收获也不菲,赢得更多的时间,特别是经过此战配合,折王两家以及诸多羌兵,似乎能渐渐与宋军融合起来,这是宋九最想看到的事。
三军驻扎在朔州城,与寰州辽军遥望。
后方陆续每天有无数百姓继续向宋境撤离。
耶律斜轸看着这种情况,心中焦虑万分,然而他只能等。
萧排押又从后方带来七八万辽军,杀向了云州。
但他到来时,朔州之战过去了十几天。
两支辽军再度杀向朔州。
宋九下令三军徐徐撤退,为时两个多月的所谓北伐山后再度草草结束。然而与前两次北伐不同,这次伤亡不重。相反的,整个山后一半地区让宋军打成了闲田与废墟。前后一共掳来了两万余户百姓,数量是上一次的两倍多。
并且胜州城屹立起来,再加上河东的神武城与偏关,东到雁门,形成一个长长的“L”形,随时能再度对山后数州发起进攻,辽国不得不派驻更多的兵力,这将进一步消耗辽国那一点点可怜的财力。
宋军成功地将两大名将钉在幽州与云州,那么给了其他各族叛乱的好时机。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萧排押未率大军之前,宋九当挟借所有兵力,一举而克,击败耶律斜轸。宋九得知后仅是一笑,能肯定击败耶律斜轸吗?就算击败,伤亡惨重,有那个必要?
实际整场风,非是在西北,也非是在山后…
耶律斜轸显然也意识到不妙,一旦被宋朝拖到比拼消耗的那种形式战斗,早晚会将辽国拖垮的。因此结集军队,对神武城等砦堡发起了数次猛攻。但这次他面临的几个砦堡与往rì的宋军砦堡不同,特别是牢固。这样建堡砦花钱很多,然而它们一个个特别地牢固,堡砦并不多,河东新堡砦只有七堡砦,河西那边也只有十一个堡砦,还有一些小堡,那是控制在蕃人手中,与宋军关系不大。数量虽少,实际面积不小,里面储备了大量粮草与防御武器。耶律斜轸虽能打,然而辽军本就不长于攻城,攻了数次,耶律斜轸只好退兵,回去苦思他法。
宋九这才返回代州,哪里有他渴望要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