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陛下身在深宫,百姓与中下层官吏难以一睹龙颜,所看到的多是上司,各部司官员以宰相为榜样,各州县民吏以知州通判为榜样,各兵营士兵以指挥使为榜样。无论陛下多么清廉,若是中书与各知州以及各节度使出了毛病,下面官员无法清廉。”
赵匡默然。
不用再说了,例如河北,让宋九弄惨了,经过去年大规模的投入,河南来了一个彻底的变化,开始时民夫虽多,宋九因为害怕,还不敢动手,小心又谨慎。后来赵匡屡出重手,宋九虽隐身了,但于河南动作也就大了起来。直到赵普倒台,未倒台前,大家很是担心,连带着房子做好了都未卖出多少。前面一倒台,后面五百栋房屋售之一空。接着又设了一个附小,还是五个年级,一个年级四个班,师资力量稍逊一点,不过他们将会与书院小学一道考试,进入中学。这个书院主要招收的对象就是河洲产业的住户,以及做工弟子。其利润主要就是房屋的盈利,再投入河洲产业契股当中。然后又建设了一千栋房屋。
一直没有指望房屋赚多少钱,指望的是积累的人气。这个附小的建设,又吸引了更多人前来购买房屋。
到了入春以后,各个商铺也租了出去,一开始人气还不是太旺,租金低,与当初河洲商铺差不多。但这也是暂时的,三年后租金必然不同。再加上那个高达十层楼的客栈也修了起来,十三层寺塔同样造了起来。
这个高度几乎是这时代的极限。
当然成本也很高,仅是一个客栈,就不知道用了多少钢材。
但在这时代,这么高的楼房修了起来,有可能不及唐朝洛阳的明堂高度,可也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并且皆设有观光梯,让游人上去观光,只是设了门卫,控制着游人的数量。
还有一个更大游乐场又在二月份开放,因此直接将人流量拉走了一大半。
不过河北还能继续维持下去,无他,赵匡义明确宣布,要纳税,可赵普虽下去了,影响还在,谁敢去征税,那怕管京城商税的是酷吏苏晓。
再者是各个节度使,他们也在做生意,各个管辖区都有其特产,将它们动到京城贩卖,这也没有关系,关健是他们学习赵普,占据国家资源,货物向京城运输,但不是他们自己掏腰包,而是挟带在国家税务货物当中运到京城,也就是运输成本由国家来承担,利润却为他们所得。
何谓上者,赵普上者。何谓顶尖衙内,赵承宗也。何谓高官者,各节度使也。
他们有门路,在做生意,没有贪,却是变相的贪,占据国家资源,为自己谋利,或者直接不纳税。下面的官员没有门路,怎么办,只能贪墨。
“他们是国家的功臣。”
“陛下,他们是国家的功臣,可是官员经商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为何微臣当初与陛下承诺那个约定,就是看到诸衙内在街上,我打的就是他们资源优势的主意。实际严格来说,微臣如今研究,闲散在家,问题不要紧,一旦为官,都不能经商,这才能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否则无论朝廷怎么做,贪墨现象都不能杜绝。”
“徐而图之,徐而图之,”赵匡尴尬地说道,他不是不知道,知道,实际赵匡也憎恶贪官,这些年杀了许多贪官污吏,而且他做得比较开明,想不贪,必须让这些官员衣食无忧,才能不贪,因此陆续地增加了官员薪酬,但还没有杜绝,这才是让他失望的,不能再加薪酬了,那样国库吃不消,于是变着法子,又整出来一个每月报账,鼓励其他官吏举报的事。然而宋九说得不是没道理,根源坏掉了,如何指望枝叶变好,可这是他当初的承诺,夺了你们兵权,贵没了,朕会给你们富。何谓富,靠薪酬赏赐又能给多少?
赵匡又说道:“若是钢监的事务了后,来三司,三司还缺一个副使。”
“陛下,三司不行哪,钢监的事可能需半年之久,接下来又到铜监事务,铜事务结束,还有织车事务。南方的糖监,微臣同样要兼顾着,这四件事,那一件事皆非同小可。臣这几年不能分心,”宋九拒绝道。
其实还是可以的,现在他主要负责的还是指导,亲自动手的很少了,就象南方的糖监,宋九在,进展会快一点儿。宋九不在,进展会慢一点儿,研究成本会更高。但宋九离开不是不可以。
主要是他不想做官了。
以前协助赵匡义,是想将赵普弄下去。
赵普弄下去了,他也上了赵匡义这条船。接下来做什么?
他征交趾无功有过,官职一抹到底,再加上他误会赵匡将柴宗训干掉了,对赵匡看得越来越淡。
但让他参与赵匡义谋杀赵匡行列,宋九依然不想去做,那不符合他的性格。我有能力了救救人,没能力了,得保自己,但也得保证自己不会去害人。
想做到这一点很难的,然而只要没有官职在身,赵匡义拉拢不会起多少作用。要钱了,给,可大多数钱花了下去,又能给多少。以后发生什么,与他也无多大关系了。
又说道:“陛下,而且臣很早就答应家中的小妾玉苹,让她去契丹那边看一看她的生父。本来是打算去年让她去的,可那时她又有身孕,不能成行。不久玉苹即将临产,辽国又派耶律昌珠来聘好,因此微臣让自海上将玉苹载过去,让她在那边小住一段时间,再将她接回来。这有些不合朝廷制度,还望陛下宽恕。”
“是不合朝廷制度…”赵匡笑了笑,但不以为意。玉苹过去是探亲,不是叛逃。况且以玉苹在宋家的生活,那边就是有她生父在,又能开出什么条件让玉苹久留契丹。若真发生了,那是宋九的事,与朝廷没有多大关系。
宋九也想到了,继续道:“因此这时不适宜为官,微臣若担任三司副使,那是国家重要的官职,小妾去辽国,说不定辽国那么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将玉苹扣留,难道国家会为一个小妾发兵攻打辽国?这时候,也不能做官。”
这条理由不是太重要,主要是前面一条理由。
铁重要,铜同样重要,宋朝缺钱,南唐那边也缺钱,甚至许多地区在流行铁钱。宋九那个金铺倒是一个解决办法,可终没有底气。至于布,那更重要了,在赵匡心中,它甚至远比钱与铁重要得多。
没有强劝,让宋九出宫。
回到家中,潘怜儿关切地问:“官人,陛下喊你入宫是何事务?”
“没有其他的事,就是问我能不能担任三司副使。”
“三司副使啊,”朱儿高兴地问道。嫁人了,她与云儿一起嫁人,但不愿意离开潘怜儿,她们丈夫都是书院里出类拨萃的学子,可是家境不大好,因此宋九索性多拿出一些嫁妆,让他们成亲后,直接搬到宋家,继续呆在宋家,就象青衣一样,不能算入赘,以后子女姓依然是随着丈夫姓。倒是大双胞胎直接嫁入夫家。还有一对更漂亮的小双胞胎,大小苏,田氏买回来时还很小,这几年识了不少字,长相又出众,心眼儿就有些高,若是让她们做宋九的小妾,那是没问题的,但这是宋九家,别人家的小妾等于是商品,她们肯定不会去做,嫁做正妻,高也不成,低也不就,于是继续呆在宋家做着婢女。
“我回绝了。”
“为何?”
“三司副使,能不能象以前的判官那样兼任?”
“这不行。”
“那边几项研究到了关健时候,能不能放下?”
“也不行。”
“如何兼顾?”
珠儿语塞。
宋九没有说两个学子的事,事情未定落,说出来不起作用。也不是不想做官,如今不差钱了,差的就是官,也想做官,可这时候他反而有些不大想做官了,怕夹在中间难受。
宋九又说道:“不过陛下默认了玉苹去探望她父亲。”
玉苹感谢地看着宋九。
今年两国终于搭成和议,从三关到易州,两国各自设了一些榷场,准许商人交易,可限制很多,走私现象仍很重。再者,就是两国休战,不再相互攻伐了。边境的事,两国默契地没有提,都想等到各自强大的时候解决,宋朝意欲染指整个幽云十六州,契丹准备收回柴荣夺去的两三州。暂时搁置争议,以和为贵,这个腔调宋九是如此的熟悉…
那只能说比以前稍好一点,绝对不会让两国百姓zi诱来往的,宋朝商人只能进入契丹所设的榷场,不得越界,契丹那边也是如此。
玉苹生父在契丹也不行,按照制度,玉苹是不能去契丹看望父亲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过玉苹也一直为这件事担心,怕朝中有人用此做文章陷害宋九。
皇上默认了,那么无论再多的言臣弹劾,也无关紧要。
潘怜儿看着玉苹道:“苹姐,恭贺恭贺。”
玉苹轻声道:“是奴家命好,官人,怜儿也有喜了,你不如将大小苏纳入房中。”
在宋九“开导”下,三人房事不是那么地保守。然而一有身孕,无论宋九怎么规劝,什么花招儿全部中止。在这时代,怀孕也未必是真正的欢喜,小产有危险,流产有危险,难产有危险,生下来孩子也未必安全,婴儿早夭的情况十分正常。潘怜儿又生下来了一个女儿,她也急,取了一个名字,盼盼。盼,宋九没有反对。实际在宋九心中,男女都一样,只要母子平安比什么都好。
因此一有了身孕,两个女子比什么都紧张。
自从潘怜儿有了身孕后,宋九不得不孤枕难眠。
“说傻话呢。”宋九道。
“奴家忽然舍不得官人。”
“又说傻话了,也不是一去不回,呆几个月,什么时候想回来时就可以回来,权当我外放一段时间。”
一家子正在说话,忽然潘府一个仆役跑了进来,急切说道:“九郎,大事不好,大郎揍了伪汉的刘鋹,被二大王佩上枷锁,押到开封府。”
“打了刘鋹?”
“是啊。”
“不能打啊,”宋九郁闷地说道,在这当口上,皇帝那是一个宝贝。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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