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义不知道他的春天渐渐来到。
姚恕死了不怕,但柴宗训死了,让他害怕了。他认为是赵匡害的,但知道赵普在里面起了重要的作用。吓得将河北衙内一起收了回来。又派人对宋九传话,宋九,你小心一点。
风向不对啊。
宋九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赵普种种,就算不贬官,也要不停的敲打吧,似乎史上就在这段时间,赵普下台的,而且他更不解,似乎快到了伐南唐的时候,在这当口上,为何要弄死柴宗训。难道是自己到来,弄巧成拙,反而将事情变向对自己不利的一面?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先是研究新式高炉,接着向朝廷请求调来各种手艺精良的织女,以及会制造精良缲车的工匠,纺织一纺二织,纺就是将种种纤维,例如棉纤维,麻纤维、葛纤维以及蚕丝,绞成丝线,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织,经线与纬线,交叉的织在一起,布帛也就出来了,有了这个布帛再用各种染法染成鲜艳的布匹,或者直接刻丝刺绣。
说起来很简单不过。
但若论简单,那一样不简单的,就象反射炉,说起来更简单,真造起来却会无比复杂。但原理就是这样,再根据这个原理,要去进行不断的创新。这个过程可能更慢更长。
宋九又写了一篇平戎策陈给朝廷。
请国家支持我,不仅是将棉花能纺成棉布,它有一个更大的作用,那就是羊毛。一旦研究成功,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毛毯了,而是变成各种羊毛与羊绒制成的布匹。就可以通过一些渠道,与游牧民族进行往来,让他们提供羊毛,中原向他们提供他们所需品。这就会产生一个后果,游牧民族将会对中原产生依赖。
仅此一条,足矣。
至于后续的经济政治军事意义,不用宋九多说,朝堂中有的是聪明人。
实际是放出一个消息,皇上,俺不是柴家人,对国家还有用,别要让赵普将俺弄死了。
又开始研究反射炉。
宋家有钱,但钱用得厉害,特别是前段时间赈济灾民,用掉许多钱帛。这些研究都需要许多钱帛的,最少得给工匠织女们提供简单的住所,以及研究场所。那一样都会花很多钱。
好在南下的几艘船又带来一些利润,潘惟德大手一挥:“妹夫,这次所得我不要了,捐给你研究吧。”
刚回到家的潘怜儿高兴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潘惟德肉痛地摇头。
潘怜儿掐他:“做好事得有一个做好事的样子,难道你钱不够用吗?”
宋家的钱进进出出的,人们看得麻木了,潘家兄弟这些年明处暗处同样赚了很多钱。潘美曾在南方叹息:“老夫家要这么多钱帛干什么?”
钱多得让他产生迷茫,与柴荣当初做生意不同的,柴荣做生意,那是为他姑父郭威迅速敛财。潘家为谁敛财?
然后开始试验反射炉与耐火砖,是更高级的耐火砖。
铜有多重要?不用宋九多提,都知道,那是钱!
一船船香料宝石象牙变成了钱帛,又化成各种材料房屋钢材炉子。
“永图,落第哪?”宋九道。
王化基耷拉着脑袋,他的家乡有些远,乃是镇定府人,闻听学舍招纳学子,从镇定赶来考,居然通过。随后就并入书院,朝廷忽然增加进士数量,因为家境好,想法不一样,于是改读经义。
那就要命了。
毕业考来临,三门主课,两门副课,经义好肯定不行的,去年毕业考,成绩通不过,并且差得要死,于是留级,他死心不改,悄悄回家参加解试考,居然又通过。今年春闱,便问宋九,我是举子,能不能参加春闱。宋九道:“为何不能参加,若你身兼两长,能中春闱,再通过书院毕业考试,将会成为两考的第一人。”
“好。”王化基大声答道。
宋九敲他的脑袋瓜子道:“你别胡思乱想,除非今年春闱破例,否则你不易能考中。分心了经义与春闱,你毕业考可能又不得通过。”
也就是他所说的是人不能分心太多。
因此书院里那些自发留下的高学学子,宋九让他们分成十门科目,不提什么毕业了,中学通过,就是毕业,高学学子半生半师,因为陆续两次用善户名义得来的钱帛充塞于河洲产业中,一年能分近十万缗红利,以后这个数字还会扩大,所以他们薪酬也比较高。现在还不严,前段时间宋九到书院与几位山长们交谈,随着高学与书院先生薪酬提上来,会有更多学子要求留校,但不可能养着那么多高学学子,那只能挑选。成绩特别好的,才能留下来深学。当然现在还不行,这要过两三年后。
细分科目的原因,就是让他们能将心思集中,学有所专学有所精。
不过宋九提倡的是一种风格自由的教育,不强迫学子。
于是王化基便去参加春闱,这一殿录取了十名进士,诸科二十八人。诸科不值钱,与书院毕业生相仿佛,与王化基无关。他考的与宋九一样,是进士科。结果名落孙山。
潘怜儿在边上嗔怪道:“王大郎,你马上到了而立之年,也要清醒清醒。”
那是在学舍,是特例,对年龄限制还不算太严格,换成现在的书院,王化基想进书院都不可能。
王化基茫然地抬起头道:“九先生,那我怎么办?”
“好办啊,后面的学子我不清楚,你们那一届都是我教的,那一个学子我不清楚?你材质好,为何不定好主次?”
“请九先生明赐。”
“这样吧,我打一个比喻,例如钢监,也许大家说它是成功的,那是比较以前的冶铁炼钢,它是很成功。但对于我来说,它是失败的。不过有了钢监,有了初步更便宜的钢材,再加上粗糙的水泥,房屋就能建设起来,有了各种房屋,河洲得以实现,那么就有了钱帛,再回返研究。这就是叫主次。你马上三十岁了,虽你家境好,不过你在学习中,有妻子,还有孩子,他们要你养活,也或多或少分了你的心。这也是我录其年龄原因,太小了,不能照料,太大了虽心智成熟,可有家人,学不好就会拖累家人吃苦,我于心不忍。所以以我之意,方法很简单,先通过书院毕业考,那么可以深研,可以授课,深研过程就是自我学习过程,到了高学,又能分配到房屋,能将妻子儿女接过来居住。此乃才是真正的夫子齐家治国之道也。”
“受教。”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时,一个小黄门到了宋家,传宋九进宫。
宋九给了一锭金子,然后小声问:“钟内侍,陛下召臣进宫有何事?”
柴宗训之死让宋九有些草木皆兵,实情只有赵普知道,通过赵匡表情,他感到自己所做的是画蛇添足,让皇上很不满。但他还不知道赵匡这次是真正下了狠心,准备施辣手。
在忐忑不安下,让他赵承宗安份守己。宋九不敢动弹,赵匡义不敢动弹,赵承宗也不敢动弹,闹出这么大风波,两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这种平静,反而让宋九更加担心,似乎象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就是召他入宫,他都有点害怕。
小黄门将金子放入怀中,平静地说道:“似乎科举舞弊,朝臣发生争议,陛下召你入宫商议,大约与你那封糊名制度科考有关。”
“科举舞弊?”
拿了金子,小太监心情变好,果然到宋家宣旨油水很多,并且宫中太监对宋九印象皆不恶。宋九在南方留用了许多南汉官员,包括一些太监官员,这让这些太监们十分喜欢。
他又说道:“翰林学士李昉知贡举,仅录取十名进士,其中有李学士的同乡武济川。有同乡不要紧,但这些举子来京赴试时,互相交流,各自知道深浅。若相差不大,科闱试题是否以前备过,所答是否合乎考官口胃,那就是运气之争。可这个武济川才质疏劣,无论运气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得中。因此举子徐士廉等人击登闻鼓,诉状李学士用情,取舍非当。”
“李学士不会吧?”宋九挠了挠头。
若说楚昭辅,他前世真不知道何方人物,不过有几人是知道的,例如赵普与卢多逊,还有吕端吕蒙正,寇准丁谓,另外就是李昉,据传他是一个名相。
“宋候爷,这就非是奴婢所能知道了,”小太监说道。
宋九先是茫然,随后心中摇了摇头,是非对错黑白,岂如史书所载的那样?不当真。王化基眼中出现希冀。宋九又摇了摇头,王化基若真能考中,那可能是书院第一个进士,传出去,会吸引更多人投入书院。但不好的是可能让更多学子以经义为主,这又非是宋九希望的。
宋九整理衣冠进宫。
几十个重臣全部在讲武殿。
宋九行礼。
赵匡道:“宋九,你再说说你的糊名制?”
“喏。”
赵普道:“陛下,老臣以为还是不妥,糊名制乃是武则天所举,不当作为国家制度。科闱也要看其文,观其书,一旦用糊名制弥卷誊抄,无法观书识人。若陛下认为此届科闱不公,请陛下重试举子即可。”
“宋九,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