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也伸出头看,道:“是好办法,实施不起来,还不如用你那个水泥。”
这是一个比喻,再怎么用也没有钢筋混凝土用费大,而且海水对水泥也有极强的腐蚀性,想要防止海水腐蚀,技术太复杂,宋九也不知道。难不成为它再试验三四年?
因此有了手中这个产物,鱼鳞塘,将石头打平,石头来源容易,向朝廷请求一些工匠过来,再调一些硫磺过来,当地就有硝土,可以炸山筑路,整石利用广南水系发达,用船运到广州,连劳力问题都不会太大,与湖南一样,用地换工,圈出来就是你们的,但这个工也得你们做,包括筑堤,或者搬石头。朝廷在中间支援一些建筑材料。
这个用费就不会太大了,就象后来蔡襄仅花了几千贯就修了跨海大桥。
但鱼鳞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必须石头打眼,再用铁链将一块块石头连在一起,那么就是海啸来了,也休想催毁这个堤岸。若是修几里路长堤还可以,一个珠江三角洲,海岸线得多长,又要用多少铁链。所以严桐看后先喜后眼神黯淡。
宋九道:“不妥,水泥同样耐不住海水的腐蚀,可以用,但只能用在八月大潮头以上位置,这样尽管飓风冲刷,短时间的,否则经海水长时间浸泡,海堤无浪自垮。倒是一些河堤可以用之,淡水对其腐蚀危害不大,然而也有种种局限,现在的水泥强度不高,维养时间太长,大规模施工不行。与河洲是两个性质的。要么新水泥,我离开了京城,不知学子研究得如何。”
“这里还有你学子给你写来的信”潘美说道。
宋九打开信,信上说了一些书院以及其他的事。但主要说的就是一些技术研究过程中的困惑,包括水泥。看到有进展了,宋九皱着眉头想,他也不是万能的。就是科学家过来同样不行,也许专业性知识上更强,可他们精了就不会杂。未必比宋九好。
迅速回了一封信。
田氏说道:“你们也好吃晚饭了。”
“等会,正事要紧”潘美道。现在是四人聚会,以后就各在各的州府了,得将岭南整个计划商议出来,这才能有方向。不然就象行军作战一样,连方向都没有,如何打?
田氏退下。
宋九说道:“若没有错,新水泥年底就会有消息。”
然后低声问潘美:“严桐对水利精否?”
“他是潭州人氏,在湖南就帮助一些官员主持过一些小型水利,后来你那些水利工程,我们采纳了一半。听到后,老夫就将他调入我帐下。”
严桐正在想,听到后一拱手。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宋转使,小的都有一个办法。”
“说说。这个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听人说起吴越钱俶治钱塘江的策略,用竹笼沉石。”
“说说。”
“钱塘江潮比海潮更大,多次江害,吴越王便想出一个主意,立大木为栅,然后用竹编笼子。将石头沉于竹笼之中,其原理与你这种铁链塘很相同,就是想方设法将江堤海堤连为一体,增加抗潮能力。”
“笼石法。”
“也未必妥,竹子同样会枯烂。但能起到几十年抗潮能力。因此小的心中倒有一个想法,诸法并用。派官吏查勘,于险峻海段用你这个策略,但也不能用铁链,代价太高,可以用粗麻绳代替。次要海段用竹笼沉石法。平缓地段直接用土堤。并且将海堤修宽,让上面成路,使行人与车辆从上面经过,几年一压,全部压实,海堤即可无忧也。然后于水上再用你的那种新水泥。想修海堤,下半年潮水低与月头尾潮平之时,半年时间皆可以动工。正好到明年海堤压实,你那种新水泥也就能派上用场。”
“还会用很多钱。”尹崇珂道。
“那小的就没办法了,不用钱海堤如何得成?再如钦江,钦江小的也看过地图,哪里面积很大,几乎达到一万顷。若是多方齐下,于上流水源筑石中坝,一个个石中坝拦水,中游建水堰(水库),即可防旱,又能在洪汛期蓄纳一部分山洪之水。小的看过宋转使的那些日记,山洪暴发原因有多种,一是台风到来带来的滂沱大雨,二是水土破坏,特别是百姓的刀耕火种,所到之处,林山全部烧成荒山,宋转使,小的说得对否?”
“说得好,继续说。”
“若是开发成功,百姓就会象湖南一些水利条件好的地区一样,放弃刀耕火种,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如何开发。中上游齐治,下游开围,这个不用费用庞大的铁链塘与笼石塘,只要修一道土堤,在关健部分加石堤,以及宋转使的那种新水泥,那么万顷良田即为民用。小的听闻钦州也是瘴疠重灾区,若是按照宋转使的理论,主要就是这些淤湿之地所产生的毒气与蚊毒,实际一旦变成围田,就象潭州与洞庭湖一样,那是千年未利用的沃土,是头等良田,没有了这些湿地,连瘴疠都减轻了。还有,钦江湾因为江水冲积下去许多泥水,南部海区不深,不利于大船航行,不过多数时候风平浪静,一是利于宋转使的那种晒盐法,若盐价下降,钦州有许多渔户,让他们用盐将海鱼腌渍起来,可以从灵渠运到中原各处。然后再鼓励其先进的种植养殖,广州成为广南的明珠,钦州也可以成为广南西部地区的明珠。”
“说得好,继续说。”
“不敢,宋转使,整个广南若开垦得当,能得多少耕地?”严桐问。这显然超过他的知识范畴。
“若开发得当,整个广南可得耕地会有一百多万顷,再全面实施先进的耕作方法,仅是一个广南就可以养活现在我朝,唐闽契丹大理吐蕃所有百姓。但这个你别想了。广南一无那么多百姓,二无那么多钱帛。”
“会有这么多?”谢玭惊讶地问。
“整个广南面积几乎在四十五万到五十万平方皇里,一平方皇里近十七顷,就算开发百分之十五,会得到多少耕地。自己算去。而且可以轻松地一季两熟,水资源丰富,产量远比北方高,抛去瓜果蔬菜种植,以及茶蔗桑麻棉花,一半耕地种粮食。最少也有六十万顷可耕粮食农田,一顷三百石,能否养活这天下的人?”
“原来它是一个好地方啊。”
宋九直接不想回答了,但他说得没有夸张,如今广南若从广义上来说,还包括云贵一部分。越南一部分,面积是接近了四十八平方公里,但不可能全部利用,特别是西部地区与五岭地区,连潘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产生多大的心思,对严桐说道:“你继续说。”
“小的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多但人太少了。”
“直接说!”潘美喝道。人本来就少,又让他弄死了几万人,这个最好不要提。
“是,所以小的认为不能全面铺开,只要抓住几个重心治理即可。例如韶州,用它来做山区河谷盆地的模型,模索更多的经验。例如广州与潮州恶溪三角洲。西部是桂州与邕州,钦江人少,能不能治理,小的不好说了。从邕桂往东比较容易治理。伪南汉也召集了许多蛮兵,他们一一被潘将军击败,恩威并用,连蛮人都渐渐诚服,成为熟蛮。不过自邕桂向西就不易治理了。但也不能放弃,选择几个对朝廷友好的熟蛮区域治理,就象湖南那边一样,以辰州为中心,带动周边熟蛮与生蛮人。小的想法就这么多了。”
“你将这个想法写下来,再写上两条,一是香料,南海许多香料在广南也可以种植,让海商将它们种籽或者幼苗得来,向广南移载。其次出海海商实行联保法。”
“联保法?”
“他们购货后于市舶司登记在册,除国家禁止物资外,不问货源,不问购价,联合起来登记,然后才能上船。船上的人与货全部记录在册。到彼岸后联手出售,若遇劫或遇海难,以售价相互赔偿。”
“河洲契股?”谢玭道。
“也非是那种模式,在广南他们有很多自主权,主要是逼他们自出海后强行联合团结起来,人力船多,对抵抗海盗,能在异国他乡不被人欺侮,共同承担风险,有一个保障。省得暴富,或者一夜家破人亡。再补一条,现在的船我看过,多是一舱,那不妥,让船匠们共同研究,将船舱隔成大小数舱或者十几个舱,一处触礁进水了,船不会沉没,就是沉没了速度也比较慢,有时间足够人员逃生。甚至几船连手,能及时救援。财产无所谓,人得安全。降低海上死亡率。”
严桐开始书写。
王明问道:“钱帛呢?”
还得用钱。
“这是我们要写的奏折,我来写吧。”宋九开始书写,向赵匡请求今年岭南税赋全部留下来。并不是很多,包括宋朝其他各州县,征上来的税务有一部分必须留下给当地支出的,余下的才能上交。也许岭南明年会好一点,但今年不行,以前重税一一免除了,能增征的无非就是宋九河洲那些产业带来的税务。放在个人身上,数量巨大,但放在岭南什么也不是。不过若精打细算,还会能上交近百万缗税务到朝廷。宋九扣留的就是这分部税赋。请求朝廷支持工匠与硫磺,准许广州临时设一火药分作,广州可以不管,让朝廷派官吏来监管,但必须设在广州,不然火药量太大了,从京城运过来成本很高。害怕赵匡舍不得,或者朝中官员不将广南当成一回事,宋九又写了一件事,自己在广南准备研究一样物事,一旦成功,仅是广南一年最少为国家带来上百万缗的收入。又写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推荐严桐担任转运副使。
王明沉吟道:“这个”
“或者不做,我也打算不做的,太烦,做得好百姓能理解,若做得不好,百姓就会痛恨之。不过做了,就需要人才,不拘一格用人才。”
“转运副使啊。”王明摇头,又看着严桐,严桐显然不知道,继续在奋力书写。机会来了,要好好表现,那可是一个知县!但他也没有想到宋九推荐他为转运副使,甚至想都不敢想。
王明也开始写奏折。
他说了一件事,岭南地形复杂,运输过程中必然有损耗,因此以前南汉损耗是一石须交损耗八斗,后人也许对这个数量产生困惑,石是重量单位,不足百斤,按照宋斤只有八十斤。斗是体积单位,若是轻的粟一石能达到十斗,但那是唐朝以前的故事了,宋朝粮食多成了麦与稻或者米,麦稻还好一点,若是米就能惨了,一石勉强才七斗,广南出产什么,正是稻米,也就是损耗超过了税务,这是朝廷规订,到了下面能翻成三倍四倍。损耗必须有的,否则税赋不齐,可这太重了。于是王明在广州颁发了政令,一石损耗定为一斗,先将夏税征上来。究竟订为多少,请赵匡定夺。
宋九看到严桐在书写,于是又写了一封信给学子,指明方向。
严桐写完,宋九说道:“你回去收拾行装,随我去惠州,从现在起,你暂就是惠州的司户了。”
还有通判,但这个通判是监督知州的,南汉没这个职位,现在广南各州多数没有,潘美与宋九皆无权任命,因此先让他做一个司户。与知县权利差不多大小。
严桐乐颠颠地回去。
王明道:“这小子有福气了。”
然后又看着宋九。
大方向基本确订下来,两个转运使,各在各处,以后他们该怎么做,想到这里觉得很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