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一瘸一跛子返回家中,诸先生与学子们大惊。玉苹慌忙地迎出来,问:“怎么啦?”
“别问,给我抓金创药来。”
玉苹去药铺抓来金创药,一边替宋九上药,一边埋怨道:“九郎,为何二大王要打你?”
“玉苹,青衣案子复杂了。”
“有什么复杂?”
“弄不好赵普也插手其中。”
“赵相公,他那么大人物,害青衣做什么?”
“不是害青衣,而是想对付二大王,也许开始与赵普无关,毕家来京城打官司,我又不在京城,只有二大王庇护。于是赵普利用了这个机会,将青衣案收归御史台,事发突然,二大王未细想就接手了案子,入了赵普的彀,这件事切莫对其他人说。”
“那二大王为什么要打你?”
“他先在偏厅接见我,隐约说出真相,然后刻意将我拖到公堂,说我顶撞他,笞了二十下,皮肉之苦,并无伤害。这是保护我。”宋九道。
毕竟赵普要害他简直太容易。
到这时候,他基本断定张琼之死,赵普可能从中要负一半责任。就是石汉卿恐怕也是赵普的人,他不知道具体的历史,但相信以后石汉卿可能不会得好死,或者被冷处理。原因简单,不是赵匡义的人,张琼在禁兵中威望很高,只要石汉卿死了,禁兵会很开心。禁兵开心,赵匡义地位才能稳固。
而且赵普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
有一个词,信念!
这个词无比的重要,赵匡登基以后,在便殿,大约就是接见宋九那个小殿里召见了董遵诲。当年太祖爷投奔他,就是他不容,将赵匡撵出随州的。
现在赵匡当上皇帝要召见他,董遵诲吓得浑身抖如洒糠,一见面就叩头请罪。赵匡却将他扶起来,说:“你还记得随州城的紫云与梦里飞龙吗?”
这是随州董遵诲无意中与赵匡谈到的一件事,说他好几回在随州城头看到有华盖般的紫云,又梦到一座高台,遇到一条长百丈的黑蛇,刹那间往东北方向腾去,天空中还有电闪雷鸣。
只是一个巧合。
赵匡当时连一ri两顿饭还为难呢,那敢想着做皇帝。不过当时听了,对赵匡产生了一些心理暗示作用。后来董遵诲不容,他便往东北方向流落,混得那个叫惨哪。直到他被郭威收留,又听到自他走后,随州再也没有紫云如盖奇景,便越发觉得自己了不起。因此作战勇敢,包括滁州与扬州两场根本没有任何把握打胜的战役,他也果断地敢于战斗。
这就是董遵诲无意中给赵匡带来的信念。
所以赵匡当上皇帝后,不但没有找董遵诲算账,反而破格重用,似乎此人在西北做得还不错。
赵普如今打压赵匡义,屡屡打压,赵匡义不倒,同样也给了赵匡义一种信念!就象自己在西南听到的传说,有些百姓养蛊,将各种毒虫关在一起,让它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毒虫会十分厉害,百姓称之为蛊母。也就是赵普的打压,是在替赵匡培养一条蛊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可能因为那个金匮的需要,这个老家伙又得重用了。
这个很久以后了。
宋九在想宋朝发生的种种事,甚至他怀疑赵匡两道诏书背后都有赵普影子,说赵匡义,宋九断定现在赵匡义肯定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只能说得益人,湖南事件发生后,赵匡重要霸府功臣李处耘下去。巴蜀事件发生后,另一个霸府功臣王仁赡下去。
特别是李处耘能打能杀,而且有心机。现在要么是薛居正,他是柴荣的人,不会得到重用。要么就是吕馀庆,老好人一个,甚至老好到大家以为他是赵普的人。再将赵匡义弄下去,那么他就是真正的大权独揽。
被这老小子盯上可不妙啊。
“九郎,那你不要紧吧?”玉苹担心地问。宋九将她当成自己人,说了一些机密事,玉苹也有智慧的,以宋九一旦卷进去,那是凶多吉少。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当时我不在京城,被赵普利用了一下,坑了二大王一回。我回来了,再找我麻烦没那必要,反而会引起陛下精觉。”宋九答道,他脑海里却在想着对策,忽然眼睛一亮。
实际还是有办法的。
自己后世的思想,看问题是两样的,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是胸无大志,实际就是这种思想造成的结果,而且自己多少知道一些历史的趋向,不愿意卷入,也造成大家认为自己胸无大志。
这就是优势。
赵普再聪明,也没有自己这个优势。
他还知道赵普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很贪,其贪婪程度不亚于王全斌,不过一个是用智慧贪,一个是用武力手段来贪。都不是正当的贪,但前者不显眼。
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个过程有些慢,但一步步来,积少成多,说不定就能赵普。
有了对策,只是皮肉之苦,宋九终于开心起来,扭着,翻看账册,先将胡老大喊来,让他领三万缗钱帛回去给勾当人,正事儿要紧。接着又将郭大喊来说:“郭大郎,你在瓦子里有没有熟悉的人?”
“有。”
“我这个人手要求有些高,一要机灵,二要身手好,三要口风严实,最好要有三四个。”
“这个人手有些难找。”
“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
“有,不过九郎要办何事?”
“也就是想办法救青衣,我会付重金的,并且若是你能找到他们,说我以后会一直雇佣他们,就象你们一样,省得到处飘泊。”
“是啊,家业越来越大,钱帛也多,你走了后,我与二弟一直不放心,省怕出了意外。你昨天回来,我们才睡一个好觉。”
“辛苦你们了,玉苹,你拿一百匹绢赏给他们。”
“九郎,不能啊,你给我们的酬劳很丰厚,而且呆在家中,不象以前那样饥一顿饱一顿,卖的膏药不好,心中也不大舒服。”
“什么膏药不好,就是假药嘛。”
郭大挠了挠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宋九,那意思说知道就行,不能点破的。又说道:“找到他们如何救青衣?”
“毕家对佃农店仆苛刻,这些人都不服。”
“要去和州啊?”
“是要去和州,所以人要机灵,你替我将他们找来,我会给他们五百缗钱,一是路费,余下的均分了,我也打算让你领头下去。另外五百缗钱用来收买他家的佃农店仆。买一匹雄马吧,大黑与小青一直不对头,带着马,来回通知音信。”
“这个钱出得厚,一定能请到人,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不花一千缗钱赎青衣母亲?”
“你不明白,当初我就是出了一千缗钱,马知州也不会答应。玉苹,你让翠儿带着伤药探监去,不说出真相,由着翠儿闹,她闹得越凶越好。”
“奴家知道。”
“怎么事情如此复杂?”
“郭大,你记好一句,若是找到人手,下去后切莫惊动和州官府,这事儿本是小事,但惊动了上面,”宋九指了指天空。
郭大终于会意,道:“放心吧,我一定办好它。”
看着他离开,宋九不由一乐,当初想租房子,郭家兄弟来了,看到他们卖狗皮膏药,宋九心中还犹豫不决,不过河中房子难租赁,最后迫于经济,还是租给他们,没有想到今天两兄弟帮了自己许多忙。
翠儿已经跑过来,眼泪汪汪地问:“九郎,你不是说没事吗,怎么连你也打了。”
“我要二大王放人,二大王不放人,顶了几句,不提,你去探监吧。”
翠儿匆匆忙忙离开。
宋九带着学子,忍着痛来到河洲,事有轻重之分,灾民一起回去了,河洲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学子的学习也能往后拖一拖,大不了延长时间。但码头兴师动众,必须要抢在三月底完成它,才能抢在夏税上来,码头可以正式启动。
正带着学子处理一个又一个难题,韩重赟走过来,老远就说道:“宋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哪,在巴蜀敢得罪王全斌,刚一回到京城又得罪了二大王。”
“我求二大王放人,二大王不放人…别提了。”
“放不放人二大王是官员,他也要证据,不能好好说吗?唉,你这小子太莽撞,昨天陛下宴见你,当时为什么不求陛下,就是青衣是jiān细,只要陛下下诏放人,又有谁敢说话。”
老韩还没有看透,但赵匡义不说,宋九也看不透,那怕他知道历史趋势。
大戏正式拉开帷幕了,不知道老韩会不会中枪?
宋九当然也不能说的,道:“韩将军,不提它了,我相信二大王不会糊涂办案的,我们还是说正事。”
“正事要紧,码头用了许多钱帛。”
“我知道,但它建设好了,一年就会为国家节约许多人力,包括钱帛劳役,会造福很多人的。”
忙了一下午,还有些痛,瘸拐着骑马回家,却看到青衣被释放出来,边上还有一个妇人,翠儿正在给青衣上药。宋九皮粗肉厚,又是官员,衙役不敢当真重打。青衣细皮嫩肉,又是僮子,衙役那是真打,就是二十笞,也将青衣打得不轻。
这没有多大问题,笞也就是用小棘条抽,非是杖,伤皮肉不伤骨头的一种刑罚。青衣修养几天伤势自会全愈。
宋九问:“青衣,你怎么出来了?”
“九郎,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有太监下诏,是陛下放我们出来的。”
“还是陛下好啊,二大王实在可恶了,”翠儿道。
玉苹苦笑。
宋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出来,然后看着妇人,略有些姿色,大约在毕家过得不好,再加上关在开封府近一个月时间,人显得十分憔悴。问:“你是青衣母亲?”
“妾身正是。”
宋九想了想说:“玉苹,家里面挤,你带着她与李妈妈挤一挤。”
“好。”
青衣说道:“九郎,我冤枉哪。”
“有什么冤枉的,韩熙载学士才华出众,可屡遭打压,岂不是更冤枉?”
“那不同。”
“不同也同,既然出来了,此事以后莫提。”
郭大匆匆忙忙进来,说道:“九郎,人手我找好了,但青衣放出来,我们要不要去和州?”
还真将宋九难住,但闹成这样子,不好请教赵匡义了,于是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