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景文睿在公主府中接到了许小闲,当然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到达公主府的时候许小闲已经和景蓁蓁坐在了那荷塘旁的凉亭下,景蓁蓁在煮着一壶茶,似乎在和许小闲说着些什么。
大红灯笼的光线正好掩盖了景蓁蓁脸色尚未完全消退的红潮,也掩盖了她那一双春水泛滥的眼眸。
景文睿带着许小闲和景蓁蓁去了凤仪宫,来福自然是不能去的,于是来福便留在了公主府中等待许小闲回来。
敛秋和来福坐在了那围栏上,两人看着那月下荷塘彼此无言。
如此沉默了半炷香的功夫,敛秋才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喜欢阿姨?”
“我哪里不好?”
“公主殿下嫁给了你家少爷,我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定然也是会跟着公主去的你既然是你家少爷的仆人,我俩岂不是正好?”
来福回头看了看敛秋,又望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此刻的他极为深沉的说了一句:“你太小,你不知道阿姨的好1
敛秋杏眼一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胸闷,于是转身离去。
“喂喂喂,我晚饭吃什么?”
“你吃个屁1
凤仪宫西厢房。
当许小闲随着景文睿踏入这西厢房的那一瞬间,他眼睛忽然一亮——
不是因为这里面明亮的光线和雅致的妆点。
而是因为在这房间的那茶台前坐着的那个阿姨!
那是一个令许小闲词穷的美丽女人。
她就悄无声息的坐在那里,可偏偏就像坐在了聚光灯下。
此刻的她听闻到脚步声恰好抬起了头来,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偏偏给人一种皓月星辰般的璀璨。
此刻许小闲距离那茶台还有两丈之遥,但她的那份雍容华贵的气息却已经扑面而来。
她的身后明明站着两个姿色不错的婢女,但许小闲相信任何人的视线都不会落在那两个婢女的身上。
她艳而不媚。
她美而不妖。
她明艳如春日暖阳。
她端庄如月下荷塘。
这是许小闲前世今生都未曾见过的那种几近完美的女人,许小闲敢用曾经的信仰发誓,他不是一个看中皮囊的粗浅之人,但现在,他确确实实被这个女人惊艳。
于是他的视线与高皇后的视线交汇,他的视线里是对这绝色无双的女人的欣赏,而高皇后的视线里是对未来女婿的打量。
双方的目光就这样交错,足足十息,许小闲已经走到了茶台前,已经坐在了高皇后的对面,高皇后忽然问了一句:“本宫脸上有花?”
许小闲嘴角一翘,拱手一礼:“娘娘之貌,繁之想了千种花也难以形容1
“娘娘之姿,实为天上仙子,繁之见之失态,这非繁之之错,实为娘娘之过1
高皇后一怔,顿时乐了,她那双漂亮的眉儿微微一扬,“那你倒是说说本宫哪里错了?”
“娘娘错就错在既然下凡,却未曾将那一身仙气给隐去。繁之是个凡人,凡人见到仙子,若不失态那就是瞎了这双眼睛1
这番马屁拍的高皇后极为受用,她不动声色的也收回视线,伸出了那葱白般的手拎起了茶壶给许小闲斟了一杯茶。
“你这孩子,倒是口舌伶俐,只是碍”
高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茶盏递了过去,“只是本宫尚有自知之明,你的这番话本宫心领了,但也要告诫你一句。”
“繁之洗耳恭听1
“再美丽的言语,它也不及你自身的实力1
“皇上还有点事得耽误一会,趁着这闲暇功夫,本宫也想问你一句若无荷塘何以荷花满塘?若无梧桐何以引来凤凰?”
高皇后抬眼看向了许小闲,许小闲自然听明白了高皇后这话的意思。
这话问的一点没毛玻
在这样的一个世道里,若是手中无权,要么苟且的活着,要么就屈辱的死去。
自己想要娶景蓁蓁为妻,这当丈母娘的当然首先关心的就是女儿未来的幸福。
若是他许小闲真夺权成为了大辰的皇帝,这问题当然就不再存在。
可他许小闲来景国是为了迎接五皇子唐不归归国的,是要将唐不归扶上那皇位的。
这不仅仅是高皇后不理解,事实上许多人都难以理解,就算是唐不归本人也不例外。
可没人知道唐不归是他的亲弟弟!
也没人知道那一天他在质子府里和唐不归都说了些什么。
这些事,得等到唐不归登基为帝之后才能公诸于世,也或者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所以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但高皇后如此问了,许小闲就不得不回答。
“回娘娘,一国之君看似掌管天下万民生死风光无限,却也肩挑江山社稷背负亿万之民。”
“当登上皇位手握权柄的那一刻,被万民称颂的皇帝他已经不再是单独的一个人1
“他属于国家,属于人民,他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国家兴旺,他的一言一行,影响着百姓命运。”
“但皇上终究也是人,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一国之君把有限的精力用在了一国的人民身上,他必然是一代明君,但同时,他也必然没有时间去陪伴他的家人。”
“晚辈斗胆问娘娘一句,皇上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多么?”
“你们有多久未曾去离云山漫步?又有多久未曾去芗箬泛舟了?”
“这便是得与失,对于繁之而言,这就是取与舍1
“晚辈胸无大志,故而必须舍。因为晚辈想取的是陪伴在妻儿身边,让妻子的容颜不老,让孩子的欢笑不断”
“荷塘无须大,大便杂乱。梧桐不需多像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娘娘您幸福么?”
许小闲一番话直击高皇后心口。
她顿时就愣住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几许迷茫,她十六岁入宫,而今在这宫里呆了足足十八年!
蓦然回首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真正快乐的日子是在这十八年之前!
那时的他仗剑走天涯。
那时的自己陪着他仗剑走天涯!
风餐露宿间,二人相依为命走过了几多春秋冬夏,见过了多少的日月风华。
可自从他回了宫当了皇上。
自从自己嫁给了他成为了他的皇后。
这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烟消云散。
再也回不去从前。
再也没有那天为被地为床星光为烛的疯狂。
日子如水,渐渐成了冰。
他的身子骨越来越差,而今都难以想起上一次是何时同房。
这寂寞与空虚谁人能懂?
这深宫中的冷又有几人能受?
若许小闲当真登基为帝,自己的女儿岂不是在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该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