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色中的死神

菲特城外向西，二百里处，荒石道。

荒石道，就是由菲特城至西方的瓦罗瑟城中间的一条长达数百里的过道，可谓是名副其实，这片地域十分荒凉，除了随处可见的荒山、枯木，便是那满山遍野，惹人讨厌的灌木丛了，因为没有多少树木、周围又均是平原的原因，这里方圆数十里内，几乎一天到晚都刮着强烈的罡风，让来往的路人商旅苦不堪言，若不是这里是由西方的瓦罗瑟城通往菲特城的唯一一个要道的话，打死他们也不会选择这条漫长、艰辛，且又强盗横行的道路的。

此时正是夜幕时分，在这荒石道的某一侧山坳中，艾希正领着他的手下们共进着晚餐。

从那最初的小山谷中出来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二十来天当中，艾希的势力可谓是发展得极快，当初的五个民兵，减去一些在战斗中牺牲掉的，现在已经被生生地扩大到了数量达到四十个民兵的队伍，再因为这些民兵们个个都强壮如牛，身手不俗，已经足以和一些中、大型强盗团对峙而不虚了。

此时的艾希，正蹲在一片灌木丛后面，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中的熏肉，他的脸上满满地全是灰尘，还挂着一脸青青的胡茬，身上的衣服虽然早就换过好几套了，但依旧显得破烂不堪，在他身后，四十个民兵也同他一样，悄悄地隐蔽在林中，各自啃着手中的干粮，他们虽然不知疲惫，且悍不畏死，但始终不是机器人，依旧是需要进食的，只是他们的食物并不会消耗艾希的资源，在生产出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往后一生的食物消耗算在生产费用里头了，这一点上可是让艾希大呼良心，几十点食物管一辈子，难道还不划算？

匆匆用过食物，艾希坐在原地休息了一小会儿，接着便抬手唤过强森，下达了准备突击的命令。

今夜，他们的目标是吃下一支足有八十多人的大型强盗集团，对方的营地就在前方百米之外，虽然从人数上来看，艾希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可要知道，艾希手下的民兵们，清一色都是身高接近两米，魁梧得如同野牛一般的悍勇战士，对付那群强盗，完全可以以一敌三，还不算上他们比这个世界最正规、最精良的军队都要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得不行不行的呢。

像今天这样以少对多的战斗，艾希在这段时间里也不是只打过一次两次的了，所以他对于己方取胜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再加上连续的战斗已经将他这个过去很少见血的新青年磨砺出了些许棱角，再也不复当初，自然不会有什么惧战之心了。

随着艾希的一声令下，手下的民兵们便如同幽灵一般动了起来，他们走在枯木丛生的地面上，竟是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响声，寒光冽冽的战斧被他们用麻布包着，以防被月光出卖他们的行踪，前方的营地里，绝大多数的强盗们正围着火堆欢笑、狂欢着，只有两个强盗斜靠着用木头捆在一起做成的简易栅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这一群杀神。

待到行至距离营地还剩下五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艾希低喝一声：“动手！”

听到命令，四十名民兵猛地跃起，从麻布中抽出了战斧，呼啸着便向前扑去，但即便是冲锋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言不发，犹如一群沉默的死神！

到了这时，那两名站岗的强盗也终于是发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但还未等他们呼叫出声，便有两柄战斧带着风声嵌入了他们的脑袋，刚刚露出惊恐神色的五官立时被劈得一分为二，脑浆四溅！

“冲锋！！”

随着两名强盗的倒下，突袭正式开始，只见强森扯开嗓子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临到那两名死去的强盗身前，一弯腰便从其中一人的脑袋上扳下了自己的战斧，接着猛虎般杀进了营地之中。

营地中的强盗们也开始动了，他们是这附近一带总体实力数得上号的大强盗团，被人袭击这码子事儿倒是很久都没遇到过了，此时难免就有了些许松懈，等到他们开始慌慌张张地寻找武器，组织战阵的时候，强森已经带着一众民兵们杀了进去。

一时间，惨叫声伴着精铁交加的武器撞击声，白刃入肉的噗嗤声，瞬间穿便了整个山坳，鲜血与碎肉横飞，在这如水的夜空中编织着一首关于血肉和死亡的交响曲。

被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强盗们损失惨重，几乎还未等到他们全员都有所反应，便已经受到了死亡二十多人的代价，不过他们虽说没有民兵们那般训练有素，但那一个个好歹也是做了多年的强盗，身经百战之辈，在短暂的惊恐与愤怒之后，也终于是反映了过来，余下的人马提着各自的武器凑在了一起。

艾希的手中持着一把从某一伙强盗的头领手中夺来的锋利长剑，在四名民兵的护卫下走到了阵前，他手中的长剑剑锋上，正潺潺滴落着鲜血，就在刚才的混战之中，他这个首领竟也亲自手刃了两个强盗－－－这并不是补刀捡漏的结果，而是在之前的好几场战斗之中，艾希也是渐渐地发觉，自己这幅身体，居然还有些不错的剑术底子，最初倒是没有发觉出来，直等到有一次因为自己手下的民兵们被一伙突然碰头的强盗团团围住，无瑕救护自己的时候，才被逼无奈挥起手中的武器，进而堪堪觉醒的而已。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甚至不需要用大脑去刻意地运转，只要面对敌人，长剑在手，身体便能自行地动起来，那时施展出来的剑术，就连强森都赞赞称奇，说是这辈子都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术，当然，这句话中究竟有几分真的，又有多少是那大块头拍马屁，就真正不得而知了。

强盗们的大首领已经在之前的混战中窝囊无比地死去了，现在这群强盗之中领头的，便是他们的副首领，一个褐发碧眼、精瘦阴骜的汉子。

他刚刚将手下的人马聚集在一起，望着前方一地的尸体，以及仍旧不依不饶不停靠上来的袭击者们，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就见到对方的行动猛地一滞，接着也同他们一样，以一个非常整齐的方队形式聚拢在了一起，紧接着，就见那方队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提着滴血长剑的少年。

阴骜汉子发现，自打这个少年出现的一瞬间起，那些袭击者们便有意无意地将他环绕在中间，甚至神色动作间都比之前战斗时还要警惕了几分，很显然，这个少年便是他们的头领了，而且还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绝非自己这些老大死了，随时再推一个出来就算完的家伙。

这个少年差不多一米八零的个头，看起来差不多才十七八岁，黑发黑瞳，剑眉入鬓，鼻挺如峭，血唇如潭，再加上皮肤上污泥灰尘掩盖不了的白皙，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帝国的军人，更不像是他们的同行，虽说穿着破烂寒酸，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偏偏贵族美少年。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半夜里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杀死了自己四分之一的兄弟，而且按照现在的这个情况看来，对方并没有想要放过自己众人的意思。。。

就在阴骜汉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艾希动了。

只见他朝着强盗们的队伍中抬了抬手，指向其中一个看起来神色十分慌张、穿着破烂，身形瘦弱的半大小子，开口说道：“你，过来。”

那小子正鼻涕眼泪横流，拼命地想往身后的人堆里挤呢，一见对方的首领要自己出列，还以为对方是个有某种嗜好的变态，想要在阵前怎么玩弄杀虐自己一番呢，立时便双腿一软，如同一滩烂泥般地坐在了地上，而后居然脑袋一抬，嚎啕大哭起来！

见状，艾希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接着朝身边的手下努了努下巴，手下人会意，立刻有五名民兵走出了队列，气势凛凛地抬步走了过去。

见对方的人大摇大摆地过来，刚刚被屠戮过一番的强盗们像是知道了对方这群人形野兽的厉害，居然没有一个人嘶吼着上前迎战，反倒是齐齐地退了几步，只将那个大哭着的少年独自留在了前方几米处。

紧接着，两个民兵一左一右地将那个少年的胳膊夹起，接着便如拖死狗般地将其拖到了艾希面前，那少年早就吓得没了力气，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哭叫得更大声而已。

一旁的民兵见他这幅德行，上前想要教训教训他，让其安静下来，却被艾希挥手阻止。

两帮人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却没有任何一方有所动作，场中只能听到那少年哇哇的哭声，时间一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年，哭声竟也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眨巴着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怔怔地茫然四顾。

见这小子终于安静下来，艾希才开口轻声问道：“前天你们在五里外的乱石堆附近抢劫了一支商队，你当时参加了没有？”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但脑袋早成了一团浆糊的少年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艾希。

“你们打劫了那支商队后，将劫来的货物藏起来了，那藏匿的地点，你也知道？”

少年再次点了点头。

“很好，你走吧，我不杀你。”

艾希笑了笑，朝身边的手下一挥手，就上前一名士兵，将少年的领子一提，接着往肩上一扛便朝外走去，看那轻松的模样，仿佛只是扛着一块地毯。

再看对面的强盗方阵中，那阴鹜汉子见对方居然放过了那个前段日子被自己抓来打杂的小子，心想对方可能不是那么喜欢杀戮，顿时在心中燃起了一丝生的希望，急忙上前一步喊道：“这位大人！能否绕了我们，我们愿意为大人效劳。。。”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艾希便一转身，重新走进了方队之中。

紧接着，随着强森的一声暴喝，刚刚沉寂下来不久的民兵团，便又一次亮出了他们血亮的獠牙，潮水般淹向了强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