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能奇急道,“我看你是条汉子,这个忙我一定得帮你,父皇对她一直心存喜爱,你这一走,后事难料呀,好在是今天在你府里值岗的兄弟都是我以前的老部下,我这才偷偷将她带来见你,你快带着她离开这吧”
李定国不解,“你,你为何要这么做?张献忠若是追究起来,你可如何应对?”
艾能奇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其实我这么做也并不完全为了你,你也知道,我跟着张献忠十来年,多少次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不怕你笑话,而你的出现却让我寝食难安,我也看得出来,你志不在此,这才斗胆出此下策,兄弟,你可莫要怪我断你前程”
李定国当下感激万份,撩甲跪倒,“兄弟,言重了,定国谢还来不及,何敢相恨,只是你为何不将老夫人一起带出?我这怎么能离开”
艾能奇急忙将他扶起,“当时情况紧急,老夫人为了能让我们顺利离开府里,她故意去引下府里的其余守卫,本来芸姑娘死活不肯走,我不得已将她打晕,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等父皇发现,你想走都来不及了,你要知道,这两万军都是他的心腹,你别起别的心思,你带不走的,这辆马车和我这几个亲兵我送给你,你从小路离开,不要回头,老夫人就交给我了,以后有机会你给我来个信”
艾能奇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他的心里话,如今的大西朝,除了张献忠本人。军权大都掌握在他的三个义子手里,老大孙可望。老二刘文秀,老三艾能奇。而在这三人中,孙可望在汉中损兵折将,名望大损,老二刘文秀行事又太过谨慎,这和张献忠那种横刀立马气吞山河的想法相左,而艾能奇,前番远征荆襄他功劳显赫,俨然成了大西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张献忠一生征战。并没有产下子嗣,那将来这大西国皇帝宝座会落入谁手,艾能奇可惦记着呢。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定国,艾能奇外粗内细,他总感觉张献忠在有意培养李定国,这个对手不能不防,正好,这次刘文秀在涪陵大败,急需援军。张献忠会派谁前去,艾能奇脑子转得快,这不正是赶走李定国的大好时机吗?
不过他与李定国好歹也算兄弟一场,害他性命大可不必。不如卖个人情,只挤走他便可。
李定国此时也难辨真假,芸姑娘是真真切切在车里。这是个机会,于是。对艾能奇千恩万谢之后,亲自架上马车寻小路而去。
李定国刚走。艾能奇便快马返回成都,向张献忠秉奏,说李定国府中芸娘不知去向,李定国也引兵消失了,看样子这是要去一去不复返了。
张献忠大怒,大骂李定国忘恩负义,下令信使前去传令,关闭所有出川关隘,搜捕李定国,同时命令艾能奇点兵三万,星夜前去‘追赶’李定国。
而此时的李定国带着芸娘已经出了重庆府,沿着泸水,直取长江口。
李定国一走,盛怒之下的张献忠一把火烧光了他赐给李定国的府第,将府中下人尽数处死,并把王赵氏打得奄奄一息,但并没有直接杀了她,他要将这个老妇人活活折磨死,打完了扔进牢里,养好了伤再打,反正是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这样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艾能奇心中有愧,时常买通狱卒,对老夫人照顾一二,嘱咐他们,千万要留她一条命。
同时,成都府里现在除了艾能奇,张献忠也无人可用,艾能奇一手握京营大权,一手掌外征之权,实在是大权在握,在李定国逃走几天后,他亲统五万大军,前去解涪陵之围。
涪陵城,千年古城,在三国时就是西川地面上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刘文秀领军征讨秦良玉以来,一直是劳师无功,这并不是他能力不济,川地自古难用兵,也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大军作战,十万大山,茫茫无边,更有早晚那要命的障气肆虐得无法无天,而秦良玉的白杆兵,全都是当地土家人,熟悉当地环境,神出鬼没,不断地派兵袭扰刘文秀。
自从刘文秀进入涪陵地界以来,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派出去的侦查小分队一出去就回不来了,他无可奈何之下,退守涪陵城,打算派兵围山,困死秦良玉,可三万兵撒进这纵横交错的茫茫大山中,那真是泥牛入海,还不等他围山,秦良玉果断出击,一举偷袭了涪陵城,刘文秀只带着一半残兵龟缩到涪陵城以南六十多里的小城武隆,再也不敢出来了,并向成都求援。
随后,艾能奇五万大军赶来,秦良玉自知寡不敌众,便席卷了涪陵城的粮食,又退回石砫山中,坚守不出,陪大西军打起了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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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之事,暂且不提,且说那王岚平被软禁在南京城。
王岚平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这多亏了方菱的细心照料。
这天半夜时分,寂静的定南侯府里两条人影四下晃动,但却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从容而行,好像他们很熟悉这府里的环境。
这两人,正是王岚平的部将,宋大力和宋宪。
二人摸黑径直来到中院小楼,对着楼上的窗户学了几声夜鸟啼叫之声。
没多久,三楼灯光亮起,二人对视一笑。
王岚平拿着烛台,披衣打开一楼的房门,领他们二人进来。
三人来到屋内。
宋大力一进门就埋怨起来,“侯爷,还是你过得舒坦呀,咱们兄弟几个,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日子没法过了,实在没招了,来找你混口吃的”
宋宪摇摇头。“侯爷,你的伤怎么样了?”
王岚平放下烛台。坐在二人对面,“好了。说说,营中如何?”
宋宪道,“一言难尽,大力说的也不夸张”
王岚平沉重地点点头,“恩,大家的难处我能想像得到,我都被皇上和马士英软禁,更何况你们”
宋大力拍着干瘪的肚子道,“先别说了。有吃的吗,肚里十多天没过过油水了,我都快忘记猪肉是啥味了”
正好,二楼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方菱正端着烛台,睡眼婆娑,大概是被楼下的声音给惊动了。
“将军?您,你有客人呀?”
宋大力和宋宪忙寻声望去,眼都直了。这谁呀,大半夜竟然从楼上下来,定南侯不就是在上面住吗?难道?
宋大力故作惊讶,“哟。侯爷,您这还金屋藏娇呢?”
王岚平没理他,走向了方菱。“吵醒你了吧,既然醒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这两位兄弟去厨房弄点吃的”
方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不便多问。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她走过二宋之时,对着他们蹲身见了一礼便端着烛台,往厨房去了。
宋宪忙起身还礼,宋大力酣酣一笑,“能否再烫壶酒?”
王岚平挥手道,“你去吧,酒就免了,一会他们还有事”
宋大力一嘬牙花子,很是失望。
掩上门,上了三楼,三人围桌而谈,宋宪将军中的现在的情况大致向王岚平说了一遍,宋大力却总是不失时机的边上在添油加醋,恨不得将状元军的将士说得是苦大仇深,就差没死光了。
听完,王岚平平静地点点头,道,“兄弟们的苦我知道了,不容易呀,不过,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怨天怨地也没用,朝廷如此,大家受委屈了”
宋大力咬牙道,“兄弟们可都憋着一股火呢,那七条老狗的兵实在是欺人太甚,要不是宋宪拉着我,我早和他们拼了”
王岚平道,“拼有什么,匹夫之勇,朝廷之所以把你们安排在那,就不怕你闹事,更盼着你们闹事呢”
宋大力手一摊,“那我们要忍到何时?用不了多久,兄弟们的心可都要散了,世上那就再无状元军这个名号了,死在扬州那么些兄弟也就白死了”
宋宪对宋大力的这句话很是赞同,“是呀,我们几个还好,下面的兵可真是惨不忍睹,这些天,已经有一百多伤兵因为缺药而死,长期下去,军心动摇呀,侯爷,你可得快拿个主意,现在人人都想挖我们墙角,不能让兄弟们散了,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侯爷,兄弟们自从象山跟着你,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呀,没有你,状元军一盘散沙”
王岚平对此事早有预料,他很想反明,可状元军人心不一,造反的时机远远不到,现在经此一事,足以能将状元军军中那么心思浮动的人给挤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下来的,那都是好样的,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一条心,他们只活在状元军浴血沙场的荣耀之下,这是他们的信仰。
王岚平道,“二人,自我改组状元军以来,朝廷上下议论纷纷,说我擅自提拔将领,随意用人,不合朝廷礼制,你们两位是我军中出身最底的指挥使,相比之下,我最信任的也是你们,今天我有句话,你们替我一决”
二人见侯爷说得这么认真,知那定是大事,忙都站了起来,静气宁神。
王岚平左右看了看这两个最忠心的部下,没说话,只是沾着沾口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宋大力脑袋左歪歪右扭扭,他不认识字。
但宋宪却看得兴奋不已,一握拳,压声沉道,“末将生死相随”
宋大力见他说得这么认真,急得一脑门汗,扯着宋宪的胳膊道,“怎么,认识字了不起呀,啥字呀这是”
宋宪凑近他耳边细言一个字,“反!”
宋大力听得顿时眼如银铃,突然两眼一放光,满脸喜色道,“早就等你这句话了,天下反贼多如牛毛,朱家气数已尽,这天下早晚落入别人的手里,还不如咱们也轰轰烈烈一场,****娘的,末将愿听驱使”
王岚平知道这两个人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一拍两人的肩膀,“好,从此,咱们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宋大力咬牙道,“侯爷,你就说,怎么做,何时动手,我可等不急了”
“不急,这是大事,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皇帝败一百次他还是皇帝,我们败一次就万劫不复,一定要谨慎行事,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现在不太方便在城里露面,有些事你们去帮我办下”
楼下响起了脚步声,是方菱给送了吃食,三人就此以茶代酒,边吃边聊,心情岂止是愉快。
二更天,两人避开侯爷外的守卫,翻墙而出,按王岚平的吩咐,他们带着四百两黄金,径直去了兵部尚书张煌言的宅院,同样是翻墙而入。
天明之时,趁着王永吉的人来战卯之前,他们又偷偷潜回了军营,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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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后,朱由崧将马士英叫到后寝。
叫退内侍,朱由崧问马士英,“首辅,那王岚平可还老实?可有不臣之举?”
马士英道,“回皇上,据报,他这些日子足不出户,闭门谢客,只在刚回府那日和兵部尚书张煌言和刑部尚书钱萧乐见过一面,除此再也没见过其他人,臣还听说,他买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养在府里”
朱由崧嘿嘿一笑,“男女之事,随他去,那他那些兵近来如何?可有闹事?”
马士英道,“回皇上,有王永吉等七位侯爷的兵马在,他们不敢闹事,不过臣以为,为免夜长梦多,流言若是流传出去,对皇上可不利呀,臣想不如索性在给他们添把火,将他们逼上绝路,逼他们反,朝廷也好名正言顺剿杀,从此也能彻底断了王岚平的后路”
朱由崧却不这样想,状元军若是全都不在了,那就该轮到那七个凶神恶煞来耀武扬威了,现在这样还好有个牵制,不能太过火,只要让他知道这天下是姓朱不中姓王,要知道自己应该忠于谁就行,再过些日子,等把王岚平驯服了,再上皇上下道圣旨,调‘状元军’进南京,编入宫禁军,收为皇帝之用。
可马士英不这样想,对于王岚平这种战场上走下来的部队,不一下打死,那就会被他反咬一口,所以,对现在状元军军营的事,朱由崧只知道个大概,至少里面被逼死人的事皇上就不知道。
朱由崧道,“马首辅,朕让你办这件事你可得把握好分寸,不能逼得太急也不能太松,更不能激起兵变,事闹大了,朕这脸上也无光,要恰到好处”
马士英总感觉这个朱由崧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像以前那个只知看戏喝酒赏美色的皇帝。
“遵旨!”
“恩,你去吧,来人,传戏班子,朕的酒呢”
马士英心中哼哼一知:嗯,是他,还是没变,只不过是更怕死了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