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她姐姐却明白得很。等那小狐狸回去之后，金毛九尾的狐狸精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心里面却是骂开了：“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们两个怎么着过呢。

“师叔祖，您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啊？”

在另外一家没有捕雀儿楼那么有名，但是饭菜口味还算是不错的酒楼二层。赵泓个跟瑞明道人俩一齐坐在二楼临湖的座位上。看着一面青绿犹如玉璧一般的湖面，吃着小菜喝着酒，倒也是个消遣。

只可惜了赵泓这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似的。让坐在对面的瑞明道人觉得很不安。于是就开口询问道。这酒楼各处雅间的墙壁都设置有隔绝五感的法阵，以防备隔墙有耳或者变态偷窥狂什么的。所以赵泓和瑞明道人说话也不用太过顾忌什么。

“什么怎么想的啊？”赵泓没好气儿的反问。

“就是——就是那个狐狸精啊——”

“——闭嘴！你要是敢再向外泄露一个字，本师叔祖就治你个欺师灭祖的罪状！”赵泓声色俱厉的吓唬道。

瑞明道人心有不甘，暗骂着：“得了便宜卖乖……什么人呐。”但是到底还是不敢和玄元世界修行界无数世纪以来尊师重道的传统相对抗。只能小声的以受了委屈之后的特殊声调说道：

“就算我不说，之前在捕雀儿楼也有不少人，之后出门在街上同样有不少人。他们可都看见了的……”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对这事儿不愿意多想的赵泓了，也惹得赵泓更加闷闷不乐了。于是再不说话，低头扒菜。

“其实吧，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件好事来着。那只女狐狸长得也不差，功力也高。您要真能娶了她做道侣，对您也是个很大的帮助啊。”

“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赵泓一挥手，这样说。说实话，瑞明道人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而那个女狐狸的确很迷人……嗯，应该说，是相当的迷人。但是他看着那只狐狸就是觉得不舒服。所以对此很抗拒——而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就是，妥协。

或者赵泓可以接受暂时的一点儿委屈，但是他绝对接受不了永久的，或者太过漫长了的时间也无法解决的妥协。比如说结婚什么的。让他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比杀了他都难受，尽管对方长得漂亮道行也高。

“那你要怎么办？”瑞明道人接着问。

“怎么办？”赵泓呵呵冷哼了两声：“过两天我就要去南面的新矿场去了。半年之后才回来，你说我怎么办？！”

这话一说出来，瑞明道人点头不语。也低头拿筷子扒拉菜。不过他这低头低了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很大的可能。然后就问：“师叔祖，你就这么离开了，那只女狐狸会不会因为你爽约而很生气啊？”

“爽约？”赵泓选择性的遗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就是，你说过会再光临她们那家捕雀儿楼啊。”瑞明道人提醒道。

“我说过那样的话吗？”赵泓很惊讶的反问：“是你记错了吧。我可再不想要再去一遍那里那个狐狸窝了。”

“这样的话那只狐狸精肯定会生气的啊！”

“生气就生气呗，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泓无所谓的说道：“半年时间，差不多就该闹够了吧。她再有本事还能把雪玉仙府掀翻了天是怎么着？等半年之后我回来，躲着点儿那个酒楼，或者干脆不再来青玉湖畔。这不就没问题了吗？”

瑞明道人点头称是，知道赵泓说的多半是对的。但是很快的，他就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师叔祖，那女狐狸左等右等的看你不来，然后又打听出来你已经去别的地方去了。那会不会迁怒到我头上来啊？”

“迁怒？你？”赵泓稍微考虑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会吧？”这疑问语气听得瑞明道人肝脏直颤悠。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满脑子都是左等右等，到最后才知道赵泓放了她鸽子，然后迁怒于他的九尾狐把他大卸八块的场面。于是，最后。他半是试探半是认真的对赵泓问道：

“师叔祖，要不然的话……我也出去躲躲去？”

“——别啊！你也躲过去了，那女狐狸没有个发泄的对象，说不得要闹出什么事儿呢。不如你留在这儿，让她狠狠揍你几顿。气儿消了就没事了。”

“——合着师叔祖你把我当挡箭牌？！”

“——把你当挡箭牌怎么了？！你敢欺师灭祖？！”

“……不敢。”

不过赵泓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是不害怕那只女狐狸，对于瑞明道人的担心，他也只是认为对方是在杞人忧天。而之所以要这么吓唬他。一个是为了施恩，另一个则是为了……

“不过说起来啊……或许这事儿真有些危险。”赵泓装模作样的说：“要不然……你也出去躲躲？”

瑞明道人听了这话一个劲儿的点头。

“那……说起来，我要去南面儿的新矿场，还缺一个副手来着。瑞明你看。”

“师叔祖若是看得起我，那便挑了我过去好了，我一定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帮您的忙！”听了赵泓这话，瑞明道人多聪明个人啊，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连忙上杆子的跟赵泓表忠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泓露出了笑容——这正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一个会看事儿会记事儿会说事儿，天赋不差手段不差，跟他的关系也不差，辈分没他高而且还算是老实的跟班儿。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瑞明道人长得没他帅，也没他聪明——这简直就是跟班儿中的极品！什么叫人才难得？这就叫人才难得。

所以赵泓才会故意设计了这么个小把戏。

而瑞明道人呢？瑞明道人就真的不知道赵泓的心思么？还是他真的是因为害怕了那条九尾狐狸呢？当然不是。如果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大可以躲到别的地方去。又或者干脆不用挪窝，猫到他师祖玄玉道人那一脉的玄玉别院去。那条九尾狐狸再怎么能耐，还能杀到雪玉天岭掌门人的地头去拿人？就为了出气？！

而更大的可能则是，她当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赵泓的身上，对于瑞明道人这种小人物，她早就已经忘记了。甚至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无视掉了，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更不用说记忆了。

所以说啊，瑞明道人是一个不算太聪明，但肯定不笨的家伙，一般人能理解的东西他也能理解。那么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顺从的，简直就像是在配合着赵泓一样，将这个事件顺顺当当的顺下来了呢？

“因为寒水师叔祖是我见过的最为睿智，天赋最好，而且待人接物最为亲切的修士……当然偶尔还会耍一些小聪明。而他的辈分，他师父，他师父所掌握的人脉与资源……那就更不用说了。”

下午，赵泓和瑞明道人一起，又回到了青玉湖畔。这一会儿要采购的东西就略多了一些——那是属于瑞明道人的那一份儿。而在这个过程中，瑞明道人也继续保持着向导，砍价以及跟班儿的属性。表面上没什么变化，然而心里面却活泛开来了——

“我虽则天赋不差，但也就只是‘不差’罢了。入道十八年来拼死拼活，才只是修到了筑基三层而已。一无奇遇二无神功。五百年转瞬即逝，到头了可能也只是个炼气化虚罢了。

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说不得也是镜中花、水中月……除非……蝇附骥尾而致千里，师叔祖绝非池中之物，投靠要趁早，我瑞明第一个跟着他，今后定有好处，说不得得道成仙的机缘就应在他身上啦！”

这，便是瑞明道人这一段时间心中所想！他是这山门中第一个结识了赵泓的门人弟子。当日一介凡人，转眼间便是炼气小成的修士了。这等速度给他造成的震撼远在其他门人弟子之上。

当然了，单单是修行速度的话，也不会让他如此的心服。关键是他与赵泓相处的这两个月时间，见惯了赵泓的气度和才智，并为之深深折服。这两个因素加起来，才是他得出“寒水师叔祖非池中之物”这个结论的原因。

在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原本他就有心和赵泓一齐去南部新矿场，这么俩人一正一副的，感情自然会加深许多。他这个“第一个投靠寒水道人的跟班儿”的地位也就能定下来了。

瑞明道人心里面这么想这，脸上又多了三分笑，办事儿的效率也提升了不少。很快就搞定了所需的各种治疗内伤外伤，补充法力和提升修炼速度的丹药。眼看着日头西斜，这才回去。再等天明，赵泓将瑞明道人的事儿禀报了自家师父。瑞明道人也将自己的事儿禀报了他师父。都获得了许可。两人便又一齐去了玄心道人那里报备。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刚好心尘道人也将开矿所需的人员、物资都挑拣好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再看天色已经是中午。赵泓便说：“等我再回一趟千霜山。与师父道别过后便上路吧。”其余人自然并无不可。赵泓便告罪离去，出了玄心别院，门口自有一只丹顶黑眼的大鹤嘎嘎直叫，正是赵泓骑过来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