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化部官员的小聚宾主尽欢，一行人走出大堂时还热络的聊着天，S.M自从01年起就寻求旗下艺人能在海外获得发展，论经验和实力都是韩国歌谣界之最，文化观光部此次准备出台的一系列政策极大惠及了在海外活动艺人的前景和钱景，同样也给了这些经纪公司极大优惠。

在酒店门口两帮人惺惺惜别，送了这位次长级别的长官上车，李秀满脸上慢慢浮现出些许疲态，共同出席了此次聚会的金英敏出于尊重对前辈鞠了一躬，转身想回到自己车上时却听李秀满说道，“不介意的话就坐一辆车回去吧，有些事情我们要谈谈。”

金英敏一愣，下意识就想拒绝，可看到这位一手提拔他到如今位置上的前辈突然间竟显现出如此老态，心便狠不下来，他沉默着走到李秀满身边，接替一名助手搀扶着，等车子到了，更是亲自伸手去开的门。

两人就坐，金英敏进了车内便一直沉默，而李秀满则是闭目养神，安静不知龗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早知龗道这样就不如被收购了。”

金英敏一惊，转头看去，只瞧见已经睁开眼的李秀满，露出有些萧索的笑脸。

“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个说法的好啊。你算是我的半个学生，能把这公司经营的更大、更好。我当然高兴。可你得记着，过犹不及。这公司虽然没有你多少股份，可它才是你的根本，它好了你才会好，它不好没人会看你一眼。操持这么大个摊子难，我知龗道，也没觉得你做的不好，可看不到长进不等于没有长进，最起码现在这公司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你想让别人认同我明白，也能理解。是我这个老家伙呆在位置上太久，可以你现在的心态，我是不放心啊。”

李秀满顿了顿，“今天你能安排那个崔俊国进来，为的是S.M有一天能被新韩收购，可你真以为被收购了就能平步青云了？做的好还行，可一旦做不好，你就是孤立无援啊，你或许自认为这公司被收购了能有更好发展。乍看起来或许是，但实际上林蔚然想要S.M是做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支持你的那些股东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也知龗道。到时候别说帮忙，不在背后推你一把就不容易，如果你真想超过我这个前辈。可不能再这样想当然了。”

自从两人发生分歧后很少跟这半个弟子长篇大论的李秀满歇了歇，金英敏面色惨白。整个人坐立不安。

崔俊国这个前Davichi经纪人被他安排进S.M，居然没瞒过李秀满。

沉默没持续太久。李秀满摘掉眼镜，轻轻擦拭，“良禽择木，话说的没错，可也要想想树大招风，这个圈子从二十年前就是如此，看不到变化，只有越来越繁琐陈旧，死了个张紫妍没改变什么，死了个崔真实又何曾撼动一丝一毫？虚拟偶像为龗什么仗着一家独大想要压制各个经纪公司，豁出龗去品牌演唱会从此消失的风险都要在新登录艺人的经纪公司里入股？他有个那么大的制作公司偏偏花费那么大力气去做综艺、做舞台，难道不清楚做电影、做电视剧能更赚钱？不是啊，他是有更大的图谋，他是想在歌谣界试水，建立一个全新的娱乐经济体系啊。”

李秀满停下擦拭眼镜的动作，轻声感慨，“他是想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王啊。”

金英敏听闻大惊失色，咬牙鼓足勇气道：“怎，怎么可能，他一个外国人…”

李秀满转头望来，金英敏的舌头就好像打了结，不笨的脑子一转，立刻颓然，“我，我…”

体系简而言之便是规矩，也可以理解成开设赌局的庄家，大家来玩自然要遵守不能出千的规矩，而庄家则要用厚实的资金保证玩的人运气好了便可以赢得彩头。想建立全新体系必然会迎来原庄家和已经习惯了在这牌桌上赚钱的玩家的排挤打压，而新体系想要成立，也必定要取代原来的庄家。

S.M一路走到如今已经历经十数年，金英敏想要依附新韩使这家公司蜕变成全新的，带有他浓厚个人标签的企业，可如果林蔚然的新体系无法取代现有的旧体系，那S.M十余年积累下来的一切，便会全都消散。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英敏语气阴沉，“前辈，现在还不晚，你我联手的话，就算是新韩势大，我们未必没有一搏的能耐。”

习惯了旧体系的S.M自然保持现状会更加如鱼得水，这李秀满何尝不知，可形势转变发生的如此之快，谁都不知龗道林蔚然一个外国人为龗什么会得到韩国政府如此的青睐，S.M和新韩的这盘棋还没开始下便已经是身陷死局，就算是再大的国手来都无力回天。

他叹息一声，“在之前或许还能弃车保帅，现在你我哪里是他的对手？趁着还有时间给我们静观其变，选择也就剩下两个了。”

李秀满食指轻敲，目光锐利，“第一，按部就班，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着，等我们不得不加入进去之前，它自己崩溃。至于第二…就是我们现在就加入进去，跟着新韩一起干，拿就拿最大的一份，舍也舍最多的一份。”

金英敏身形一颤，满头大汗。

李秀满看在眼里，心中轻叹，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许金英敏看起来无能弱智，但在经营上却很有才能，自从接班以来S.M发展迅猛，最重要的是发展模式从当初的兵行险招靠拢到如今的堂皇正道，从HOT时代起S.M的计龗划便无一常规，但这种剑走偏锋的发展模式赢了收获巨大，输了也会元气大伤，继续成长的S.M在这种发展模式上受益斐然。

可运气再好也早晚会有用尽的一天，金英敏上任后公司虽然没有跳跃发展，可已经在向一家成熟大企业的方向迈进，这种东西往往在表面上体现不出，可内里的焕然一新却早晚会在表面显现出来，他算是真正为S.M长远未来打下基础的关键人物，只可惜碰上了对S.M很有想法的林蔚然。

对比起来，林蔚然更像李秀满，剑走偏锋，兵行诡道，金英敏遇上他也不怪总被牵着鼻子走，毕竟在这方面李秀满都要自叹不如，更何谈他还没成熟的接班人，能和林蔚然看的一样深远？

如今才跟这半个弟子开诚布公终究还是晚了，可这根本也早不了，人心向背哪里是那么好拿捏的？早一个月局面还未明朗，林蔚然还未站在如今高度的时候，他李秀满不同样因为其外国人的身份而对他的这份野心半信半疑吗？

李秀满收回目光，过了阵，轻轻自嘲，“想当初给他下了两盘棋看，到今天，他下了一盘棋给我看，我是输赢各半，他是一下子赢了个盆满钵满，不服不行啊。”

金英敏抬头看了看已经认输的前辈，欲言又止，最终面色颓然。

“去新韩。”

片刻后，金英敏收敛情绪，对驾驶位置上那入社比他还早，跟了李秀满整整十五年的司机轻声吩咐。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身渗出的细汗，坐姿也端正起来。李秀满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能有这份心性，才是他的接班人。

再者，林蔚然也不会要草包笨蛋。

“虽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可英敏你要记着，我们是寄人篱下不假，但不能忘了根本。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哪怕他林蔚然亲自逼着也不能做，孩子们叫我们一生老师，我们也要拿出为人师表的模样来，成功，哪怕再成功，也不能忘了怎么做人。”

“我知龗道了。”金英敏重重点头，语气从未这样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