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虽然你的见识还太少，不过悟性还行，你未来老丈人对你的迷之自信挺好奇的，莫非你的自信来源于此。”

“哈？迷之自信？什么鬼？额，不好意思，呵呵...”

罗海凤摆了摆手示意林海不必在意自己的用词不当，笑眯眯的推了推眼镜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挺好奇的，你在我面前表现的也十分自信，说实话，我教过那么多学生，能真正坦然与我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你还是第一个。”

林海苦笑：

“我应该感到荣幸吧？”

“当然，我见过的年轻俊杰数不胜数，他们有的是才华过人，有的是家世雄厚，可是有才华的自信在我面前就像光亮的水晶，一击即碎，有家世的自信来自外物，根本不足为道，而你既没有傲人的才华，也没有能撑起你勇气的家世财富，却还能表现的如此坦然自信，难道不是迷之自信么？”

林海苦笑着摇头：

“原来您是说这个迷之自信啊，一般来说，我们说的迷之自信是贬义词。”

“我也没说是褒义呀！”

“额...”

罗海凤见林海的窘态哈哈一笑，随即略微收敛了笑意道：

“你未来老丈人认为你的自信可能来自你对道家哲学的领悟，以及极强的执行力，一个人能言行合一，说明其心志极为坚强，对自己有着精准的认识，并由此产生坚定的自信。”

“叶叔叔都跟您说了什么呀！？”

“呵呵，老叶可是个晒女狂魔，你不知道么？”

林海愕然摇头。

“哼！现在又开始晒女婿了，这个老不要脸的！”

林海扯了扯嘴角，虽然心里暗喜不已，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将来恐怕还要继续忍受他晒外孙、外孙女，真是够了！”

林海真是无言以对了，这老人的槽点完全不着调啊！

“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你这娃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领悟道家旷达超脱的真意？”

林海其实颇为惭愧，不论是未来老丈人的评价，还是眼前这位睿智老者的猜测都不对，林海的迷之自信其实源自林海手指上那枚看不见的灵介，来自于对副本人物的轻视，甚至来自于林海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傲慢。

此刻在老者清亮的眼神映照之下，林海才发觉自己的傲慢和自信实在有些可笑，排除灵介的因素之后，林海发觉自己在这位洞彻世事的老者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又何谈什么自信呢，至于道家真意什么的更是胡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海手指上的灵介是客观存在的，林海的眼界从这座城市脱离开来，看向星辰大海也是事实，换一个角度来说，林海的际遇跟才华过人者的资质，跟家世显赫着的投胎技术一样，都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现实，也是林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林海因此而自信也没什么不行。

当然，傲慢就不对了，至少在眼前这位面前，林海根本没有傲慢的本钱，哪怕这位仅仅是副本中的一个‘NPC’，一个几个月后就消失无踪的虚幻存在，因为他耀眼的思想火花和带给林海的深刻启发是绝对无法抹消的。

“呵呵，罗教授，咱们能别说我么，还是说说您和您的作品吧。”

罗海凤微笑着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开口道：

“也对，秘密总是要自己发现才有趣，另外，你觉得对于这部作品说的还不够么？”

林海摇头：

“虽然您说的很透彻了，但是我还是觉得真是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不仅仅是这样的，人类的本性之中对于真善美还是有追求的，这点您不会否认吧？可是您的作品中却并没有，所以我能不能认为您的作品是有些片面的呢？”

罗海凤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钢笔轻轻的晃着，想了想道：

“关于人类对真善美的追求大概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真善美其实是维持人类社会稳定和发展的手段，其对人类兽性本能的理性修正，或者说，真善美只是为了人类存续而出现的一个行为规范，并非我们发自本心的需求，而是生存的规则之一，本质上跟自利、竞争、弱肉强食是同样的东西。”

“另一种说法是真善美是灵魂自生的追求，许多宗教中都是如此宣扬的，只不过，这种说法完全无法证实，而前者却能找出无数的证据。近代对于人类大脑的研究又提出一个新的说法，真善美也许是人类身体的需求，因为看到美好的东西，听到美好的声音，吃到美味的食物，身体会产生愉悦感。如果这一说法被证明的话就可悲了，因为真善美是源于肉体感受的话，一切邪恶很可能反而来源于理性，最后会得出一个可悲的结论，智慧其实就是自然的毒瘤！”

罗海凤一番话说得林海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林海知道在更高层次上灵魂才是世界的主宰，如果不是林海见过灵魂花园的美丽景致，如果林海不是听黑猫说过灵魂本质是追求真善美的，或许罗海凤这一番话就能将林海忽悠傻了。

林海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罗海凤魔音灌脑送进来的糟粕都给甩出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启动了灵介的灵魂视界功能，他现在只想看看眼前这位企图黑化自己的老者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的。

眼前的灵魂花园让林海有些惊讶，这个花园的规模挺大的，跟三清观见到的那个最大的灵魂花园不遑多让，比林海的当然要大无数倍，更奇妙的是花园内并不像林海猜测的那样荒凉阴沉，相反，罗海凤的灵魂花园生机盎然。

比较奇怪的是那三棵大树，以及树上的动物。

最高的大的那棵树应该是一棵苹果树，上面还结着十数枚红色的果实，不过在看似甜美的果实旁边，却守着一条斑驳的毒蛇，这个情景让林海想起了伊甸园的苹果树，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另外两棵树大小差不多，跟最大的一棵树差距也不是很大，其中一棵是柏树，柏树很高，挺拔如塔，在塔尖上站着一只灰色羽毛的大鸟，林海对鸟类的研究几乎是零，不过他觉得那应该是一只鹰隼。

这棵应该是罗海的价值观。

最后一棵则是一株榕树，树冠宽阔高度不算高，树下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土狗，一副悠然逍遥的样子，这只悠闲安详的土狗跟咄咄逼人的罗海凤截然相反，不过，这却是罗海凤人生观的具象。

三只动物似乎都感觉到了林海的存在，一双阴冷刻毒的眼神，一双锋利如刀的眼神，还有一双温润好奇的眼神一起看向林海，让林海既好奇又有些踌躇。

一人三只动物互相观察了好一会，林海才将视线转向花园中的花草，整齐而漂亮的花草郁郁葱葱，虽然也有枯黄凋零的花草，但是花园的主流还是生机勃勃的，这与罗海凤写出的作品，以及他刚才展现在林海面前的言谈完全不符。

若有所思的林海不想浪费这一点魂能，完成对罗海凤灵魂的观察之后又迅速的扫了一遍周围距离不算远的灵魂花园，但是却没有再发现能跟罗海凤相提并论的存在，反而看到了很多荒芜或者住满了害虫的花园。

林海在灵魂视界之中逡巡了半晌，现实时间不过是一眨眼而已，正是因为知道存在这样巨大的时间差，林海才敢当着罗海凤的面观察罗海凤的灵魂花园。

一边琢磨着罗海凤灵魂花园具象所代表的意义，林海一边开口道：

“听起来却是挺惊悚的，但是您似乎下意识的排除了这三者或许并存的可能呀！如果三者并存，那么只能说明人类是种复杂的动物，既有为了生存而极端自利的一面，也有为了生存而妥协的一面，更有超脱生存限制，追求真善美的灵魂诉求，您看，这不是很合理么？或者您这是在考验我？”

罗海凤闻言眼睛一亮，暗暗点了点头道：

“说得好，所以，你刚才问题的答案就不言自明了，我的作品讨论的是生存现状，至于真善美的诉求，那只是一些无法证实的东西，我不喜欢讨论无法证实的东西，而且讨论那些的人已经很多了。”

“明白了，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您写作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您是想用您的作品唤醒世人？让卑微者知道生存的艰辛残酷，让上位者知道妥协和自制也是生存的必须？”

罗海凤一挥手：

“你想多了，我刚才说过，我没资格也没能力去渡化别人，我连自己和亲人都渡不了，更不是什么摆渡人，我就是荒野上一匹迷茫的野狼，因为心里总有些东西积郁着，所以会在月夜发出几声嚎叫罢了。”

“嚎叫？嗷呜...这样？”

林海一声颇为神似的狼嚎让罗海凤不由得大笑了几声，然后用力点了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样。”

林海眯了眯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是据我所知，野狼嚎叫是在呼唤同伴，因为它感到了孤独。”

罗海凤收敛了笑意，吧嗒一声将手里的钢笔按在了桌子上，然后抬手推了推眼镜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事，你可以回去了，下一本作品交给你出版了。”

林海笑着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

“打扰您了，啊对了，叶叔叔很期待跟您下几盘棋，不过我听雪心说罗叔叔您的棋艺很臭，连雪心都能轻易赢您，有机会我也想向您讨教一下，那么告辞了。”

“我那是让着雪心。”

林海一边笑嘻嘻的往外走，一边回头道：

“也对啊，那时候雪心才十五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