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
这三个字一出现,张居正跟冯保的反应是一样的。
他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学生。
而他的学生,此时正一脸轻松,面带笑容……
熟悉的脸庞,在这一刻,却并不熟悉了。
可见张居正这三个字,不是陛下无意间说出来的,而是有意为之……
这已经点明了……小皇帝敲山震虎的决心了……
即便是神童,但这也确实不像十岁的孩子啊……
张居正陷入了短暂的惊愕,片刻之后,他回复道:“陛下说的对,不管是高阁老,还是张居正,都应该恪守本心。”
朱翊钧点了点头,再次开口说道:“老师曾说,要仰仗臣子,朕觉得有道理,可天子终归是天子,臣子也终究只是臣子,不能因天子的年龄小,便将天子视作孩童……”
“若是真的将天子视作孩童,那必定迎来天威震怒……不好收场了……”
张居正又愣了片刻。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他的老师徐阶来。
隆庆元年,京察大案,先帝选择了高拱,执意驱逐稳占上风的徐阶。
张居正前去送别,徐阶最后对张居正说的话,便是:”与太子接触时间长了,万万要注意方式,太子殿下的学业不能耽搁,但你也万万不能让其对你生厌。”
“太过严厉,适得其反……甚至,惹祸上身,天子也好,庶民也罢,都是一样的,要让太子敬你,而不是怕你,若是怕你了,你可就危险了。”
当初,刚刚听到,张居正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可此时面对已经登基的太子。
面对着现在皇帝陛下的问询,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老师,说的是对的。
陛下为太子时,从未怕过自己,可自己所用的方式,所想达到的效果,是想让陛下怕自己……
可当太子的时候,他都不怕自己。
当了帝王,他又如何会怕自己,按照他的要求,去过皇帝的一生呢。
张居正实在不知该如回话,他顿了片刻之后,只能缓声道:“陛下说的对,臣认同……”
两次小小的交锋。
都是朱翊钧获得了胜利。
这让站在一旁的冯保,心头大震。
陛下,真的只是十岁的孩子吗?
为何,给自己一种面对世宗皇帝陛下的无力感呢。
现在不仅自己有无力感,就连张居正也有……
朱翊钧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之后,心情大好,他颇为欢快的说道:“老师认同朕所说的这些,朕心中十分高兴……”
“老师先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多高兴一会儿……”
“是,陛下。”张居正闻言,躬身行礼,而后慢慢朝后退去,走了数步之后,才转身离开乾清宫。
朱翊钧在张居正离开乾清宫后,便从龙椅上下来,背着手,慢慢的朝乾清宫外而去。
而一旁还在沉思的冯保,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立马追了上去……
朱翊钧走出了乾清宫,他站在了金门桥上,站在台阶旁边,而此时的张居正,正在往下走着。
朱翊钧小小的身影笔直而立,目光紧紧追随着张居正逐渐远去的背影。
张居正步伐沉重而决然。
朱翊钧稚嫩的面庞上,此刻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凝重。
而往下走着的张居正仿佛感受到了身后那炽热而复杂的目光。
他微微回首,看到了站在金门桥上的皇帝陛下。
遥遥俯视着桥上的小皇帝。
而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回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朝着张居正挥了挥手,其行为如十岁孩童无异。
不过,此时的张居正却不轻松,他心中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对皇权的忌惮……
风,吹起他们的衣袂,却吹不散这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
这个时候的张居正清楚,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因为皇帝陛下已经提醒自己了……
朱翊钧在乾清宫外看着张居正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的心中,也很是纠结。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适当的敲打是必须的……
但人们常说,盖棺定论,他作为未来者的灵魂,已经知道张居正的盖棺定论……
在真正的历史中,张居正这个人,饱受争议,有人说他是大明最大的权臣,甚至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最大的权臣。
初时,恶名加身,被指权倾朝野、生活奢靡,但随着时光推移,后世史学家客观审视,他们看到那个时代的困境,也看到张居正的无畏与智慧。他整顿吏治、推行新法、丈量土地,为大明注入生机,在史书之中,张居正不再只是被指责的权臣,而是伟大的改革家,虽生前遭非议,死后遭清算,但不管如何,他的功绩不可磨灭……
朱翊钧起初,真的想当一个傀儡,让张居正去改革,自己坐享其成。
可当他越发的适应皇太子的身份之后,他的初衷改变了………他已经不愿意当傀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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