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让三人起身。
等到三个人站起身后,朱翊钧看向陈洪:“听到了吗?”
“奴婢听到了。”陈洪答道。
这个时候的陈洪,头上的白发多了很多,眼睛无神,像是苍老了许多。
“舍不舍得走?”朱翊钧再次问道。
“奴婢舍得走。”陈洪继续答复道。
朱翊钧看着陈洪,叹了口气,实际上,陈洪早就面见朱翊钧提出了要去守陵的请求,不过,那个时候朱翊钧直接拒绝了陈洪,所用理由是,朕年幼登基,还需陈公公在内廷多呆一段时日。
冯保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陈洪当然清楚。
从头到尾,冯保都是李太后的人,他也清楚,自己是斗不过冯保的,提前走了,相反还能安度余生,若是还留在宫中,只怕难以得善终。
但年幼的陛下,用的着自己,陈洪当然不会推辞……
即便陈洪心里清楚,此时的皇帝陛下留下自己,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想利用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他也是无怨无悔……
随后,朱翊钧看向了张鲸,这个跟着他多年的贴身太监。
这么多人中,朱翊钧只信得过张鲸。
当年的张林与张鲸也是旧相识,因为他们都拜在张宏的门下,故多于兄弟相称,张林受责罚,死在了西苑之中后,张鲸便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太孙,太子的贴身太监。
在历史上,张鲸最重要的成就就是扳倒了高拱,协助神宗皇帝废除了张居正改革……
不过,这个时候的张鲸,太过年轻,心智弄不好都没有自己这个“十岁”的娃娃天子成熟。
所以,这个时候的朱翊钧,能够在国政大事上依靠的只有冯保。
冯保是一个权谋高手,或是能真正的为自己所用,那便是他开启真正皇权最重要的一把钥匙。
但此时的冯保的想法太多了。
他认定的主子,是自己的母亲,勾当的外臣,是张居正……
冯保可用,但不能太过仰仗,他需要自己的班底,只忠诚于自己的班底,而冯保此时存在最大的理由,便是让他身后的这些人成长起来。
他的母亲,现在的李太后,他可以用自己的手段,行为来解决,一个儿子,还是此时唯一的儿子,想要说服母亲,不难。
但张居正就不一样了。
他终归是个有着自己抱负,想法的臣子。
他知道想要推行改革,是需要帝国最高的权力来支撑。
所以,趁着天子年幼,再加上他是皇帝的老师,他便有了很多机会,来获得这种强权。
他的改革可以推行,但支撑的人,必须是自己。
皇帝可以尊敬老师。
但是,绝不会尊敬权臣。
明摄宗,即便后世之人,都如此评价张居正,可见在历史上,神宗皇帝在张居正死后的反扑,多么合乎情理……
朱翊钧的目光从张鲸的身上又转移到了陈洪的身上,顿了许久之后:“委屈你了。”
陈洪听到朱翊钧的话后,立即跪下身去:“奴婢这身残躯,能为陛下所用,不敢委屈,只有庆幸……”
朱翊钧是不能用陈洪的。
因为此时的陈洪身上背着重罪呢,他太好垮台了。
这个重罪,就是进谗言,献美女,导致先帝壮年而丧……
“起来吧。”
“是,陛下。”陈洪缓缓起身。
朱翊钧看向了张鲸:“以后乾清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要你去挑选,冯保不允许插手,待会啊,朕会跟他说明的。”
“是,陛下……”张鲸赶忙应道。
大内皇宫到处都在透着风,朱翊钧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把乾清宫的窟窿给堵上。
朱翊钧又宽慰了陈洪两句后,便让三人退下。
而他也从龙椅上下来,在御案前,来回踱步,细细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举动。
冯保不能倒,反而,自己还会让他更上一层楼,前提是,他要乖乖听话,少往慈宁宫跑……
高拱不能倒,但,却需要经历一场重大的打击,最好是那种已经到了悬崖边上,自己再去拉一把……
张居正可以起来,但不能起的太高了。
当然,只要冯保听话,高拱不倒,张居正也成长不到明摄宗这个地步了。
至于他另外一个老师,海瑞。
一直不在他的考量之中,现在自己是在争权,只要自己有明君之风,海瑞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朱翊钧在御案下面转悠的时候,去召张居正的冯保回来了。
“陛下,张,张居正来了,在宫外候着呢……”
“张老师到了,快,快快有请……”朱翊钧立马喜笑颜开,而后转身上了御台,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而冯保听着朱翊钧对张居正的称呼,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稍稍愣神片刻。
这,这才过一会儿,怎么就从张居正又变成张老师了。
变化有点快吧。
不过,冯保很快便把原因归纳到,自己是奴婢,陛下不怕自己,所以说话直了一些,终归只是小孩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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