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将这些百姓赶出了徐家,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
而后,自己独自一人进入了房间之中。
房间之中昏暗无比。
在黑暗之中,海瑞看到了端坐在角落的徐阶。
他赶忙上前搀扶徐阶。
不过,徐阶却是挣脱了海瑞搀扶的手臂,自顾的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体面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徐阶看到海瑞,揪着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若是那些愤怒的百姓冲进了房间,后果,徐阶不敢多想。
“你来了。”
“是,阁老,下官来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人终究会老的,海瑞,你有没有想过,你老了之后的样子。”
徐阶轻声说着。
而徐阶的话让海瑞摸不着头脑。
海瑞沉思片刻,还是回答了徐阶。
"吾心唯求公正长存,从一而终,问心无愧……“
听着海瑞的话,徐阶再次叹息。
“问心无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喽……”
“海瑞,我同意退田,也希望你能将徐璠等人放出来。”
“若是退田,徐璠可放,徐琨等人不能释放……”
徐璠是侵田案的主犯,他能放,但徐琨,还有他的两个孙子,是欺压百姓,纵容奴仆行凶殴打百姓,是另外的案件。
闻言,徐阶笑了笑:“真是问心无愧啊,海瑞。”
随后,徐阶想要起身,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海瑞的搀扶。
这个时候,徐家的仆人进来,将灯全部点上,这个时候,海瑞才能见到徐阶此时的样子。
徐阶站起身后,慢慢走向了自己的床头,而后从枕头下,翻出了那本想要送给张居正,但张居正却不收的,由他老师亲自所写的心学感悟。
“这个东西,我赠给你……”
海瑞伸手接过:“这是。”
“我早年师从聂豹,是王守仁之再传弟子,这本册子是老师聂豹所写,离京之时,本欲赠给叔大,但他不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属于你……”
“有些贵重,下官不能受之。”
“若能看懂,有所领悟,才是贵重,若看不懂,一文不值,我看了一辈子了,在我手中,一直都是一文不值的,我没有看懂,只是,给他找个好的主人,能够传世……”
徐阶是真的把这个册子,当作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这个时候,将这本册子交给海瑞,也是从内心深处认可海瑞。
这个时候,海瑞不需要出面,蔡国熙便能将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部办了,等到自己下跪求饶,或以死明志之后,高拱在一脚把蔡国熙踹走,事情便就结束了。
可海瑞依然选择出面,介入,这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这份豁达之心,徐阶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知行合一,说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被一个小辈上了一课。
听着徐阶说的这话,海瑞也只能接受。
“你光明磊落,行事豁达,但世上之人,蝇营狗苟之辈,数不胜数,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辈,犹如过江之鲫,他们不能容你……”
“即便你现在位属东宫,以后啊,也难以在京师立足,不过还好,蝇营狗苟,争权夺利的小人们,虽行不轨之事,但大多爱惜名声,虽难以登上高位,但无性命之忧。”
徐阶此时说的话,海瑞是听的迷迷糊糊。
他不明白,为何徐阶会对自己说这些。
“海瑞,大明朝的名臣,有你一席之地……”
在徐阶说完这句话后,便让人送海瑞离开。
海瑞从徐阶的家中离开,便去寻了蔡国熙,要去斥责他……
夜,如墨般浓稠。
徐阶的书房内一片死寂。
他坐在书案前,身后的书架很是杂乱,他钟爱一生的书籍,被那些冲进徐家,找寻财物的百姓,扔到了地上。
不过,徐阶也不派人收拾。
他一直坐在书案前面。
微弱的烛光在风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徐阶静静地坐在那张雕花的檀木椅上,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深深沟壑此刻显得更加狰狞。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曾经,他在严嵩的阴影下隐忍蛰伏,与那奸佞之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权谋较量。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抉择都关乎生死存亡。最终,他成功扳倒了严嵩,迎来了那短暂的曙光,为国家除去一害,也为自己赢得了内阁首辅的官位,以及诸多的荣耀。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当上内阁首辅之后,也变了。
权力的旋涡让他逐渐迷失,从私心渐起,到越来越重。
徐璠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徐家在松江,在南京做的事情,他也清楚。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制止。
虽也为大明做了些许贡献,却也在这浊世中沾染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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