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听到徐阶的话后,稍稍愣神。
而徐阶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在自己的书架上,找了又找。
最后取出了一本小册。
“良知不是现成的,动静无心,内外两忘,主静修养,致虚守静,亦需戒慎戒惧。”
“叔大,我的老师,王先生的弟子聂豹当年的心得感悟,今日我交给你了。”说着,徐阶走向了张居正,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张居正。
张居正看着徐阶手中的册子。
稍愣片刻。
“怎么,你觉得对你无用。”
“老师,学生不敢,聂太保的感悟,怎会对我无用,学生只是觉得如此珍贵的东西,学生受之不起。”
张居正熟读阳明心学,但他亦有自己的领悟。
半部论语治天下,是缪论,拿江右王门学说(心学)治理天下,也同样是缪论。
张居正连看的想法都没有。
徐阶听着张居正如此说话,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将册子放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叔大,我知你从小聪慧,但学说之论,应博百家之长,而不是固执己见。”
“学生知道。”
既然张居正不想要,那徐阶也不会硬着头皮送,他缓步走到自己的椅子旁,慢慢坐下身去。
“京察之事,随着我走了,也会不了了之,你现在入阁,阁中郭朴与高拱相交过密,李春芳又不善争斗,到时候,内阁会是高拱的一言堂,最近数年,万万要学会隐忍,不能与高拱起了争执……”
“老师放心,学生知道。”
徐阶抬起头,看向张居正,这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
也是有情有义的一个学生。
当年,张居正曾受严嵩提拔点拨,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恩惠,在严嵩被冻死之后,为其收尸安葬的就是张居正,为此,张居正还受到了很多官员的弹劾,说他攀附严党,先帝得知之后,大为恼火,将弹劾张居正的人,全部罢黜。
也不知,自己会不会跟严嵩落得一个下场。
他停顿许久之后,还是开口说道:“我徐阶,徐家上下百口的性命安危,只能托付给你了……”
张居正闻言,脸色变了变,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徐阶,给其一个肯定的答复。
“老师对学生恩重如山,若日后需得学生帮助,学生定会不留有余力。”
徐阶点了点头。
“我没有看错人,叔大,太子殿下,是一道分水岭,他现在年幼,你不能前去讲学,过了两三年,与太子接触时间长了,万万要注意方式,太子殿下的学业不能耽搁,但你也万万不能让其对你生厌。”
“太过严厉,适得其反……甚至,惹祸上身,天子也好,庶民也罢,都是一样的,要让太子敬你,而不是怕你,若是怕你了,你可就危险了。”
徐阶盯着张居正,一字一句的说道。
张居正闻言之后,点了点头:“老师所说,学生记下了。”
“不仅要记下,更要重视,把这件事情,当作重大的国事来看待……”
“高拱是陛下的老师,他都已经做到了,让陛下敬他,而不是怕他,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张居正闻言,继续点头。
而此时的徐阶微微眯起双眸,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自己这学生是没有听进去的。
聪明的人,往往都有着致命的缺点。
他们可以在大是大非上,稳如泰山,却往往都会在小事上面,栽了跟头。
他顿了片刻后说道:“以后,咱们师生之间,再难有机会,如此交谈了,今日,我也多少一些。”
“学生受教,老师请讲。”张居正依然保持着沉稳。
徐阶看着张居正语重心长地说道:“叔大啊,为官之道,犹如行舟于沧海,这沧海一面是君,一面是百姓,沧海可载舟,亦能覆舟,权势之重,若不能善用,必遭反噬,伴君如伴虎,你可以尽心地教给太子殿下治国的道理,他可以叫你老师,但你不能真的把自己当作太子的老师。”
徐阶说的很明白了,他其他的事情对张居正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如何去处理,自己跟太子的关系。
张居正拱手作揖,神色庄重:“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然仕途多舛,如何能在风云变幻中坚守本心,还望老师再指点一二。”
最严重的问题,张居正并不在意,他没有询问徐阶如何与太子相处,反而问起了,如何善用权势,这个他最关心的点。
徐阶叹了口气,片刻之后,他轻捋胡须,缓缓说道:“心正则行端,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名利所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能洞察局势,做出明智之决。”
张居正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老师,那在这权谋交错之中,如何分辨忠奸善恶?”
徐阶目光深邃,沉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观其行,察其言,久处而见人心,但切记,不可先入为主,妄下定论,并且最为重要的是,忠奸善恶,有的时候并不重要,还是要看能不能为己所用,至于他此人如何,可否重用,心里面有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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