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8年,十二月,建康。
萧纶的援军曾经是台城里面能够坚持下来的最大希望,而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虽然还不能确定萧纶本人是死是活,但从侯景摆出来的战利品来看,萧纶指挥的这次救援行动无疑已经失败,而且失败得非常彻底。
这对台城的士气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萧纶是萧衍钦点的剿匪总指挥,他失败之后,萧衍就只能指望各地部队主动赶过来勤王了,而这对于南梁糟糕的组织能力来说是个非常大的难题。
客观来看,叛军这边的人数毕竟是有限的,还要分出相当大一部分用来把守台城外面那圈围墙,而南梁各地的部队随便动员一下,很容易就能凑出比叛军多上十几倍的兵力,救援台城看起来并不难。
但问题在于侯景的战斗力太凶悍,梁军如果各自为战一个一个往上冲话,就会变成葫芦娃救爷爷,过来一个交代一个。
南梁这边的最优方案,就是大家拧成一股绳,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侯景。
统一行动就要有人组织,也就是要选一个最高指挥官出来。可惜这个事儿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困难。
因为侯景前期的速度足够快,一道长围把台城封锁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朝廷的命令根本传达不出去,所以这个指挥官只能在没有朝廷参与的情况下,由外面的部队自发推选。但谁适合担当这个角色?如果是某个藩王当指挥官的话,他是否有调度大军能力?萧纶的失败会不会重演?其他藩王会不会有意见?如果是某个将领当指挥官的话,跟藩王之间的关系又如何处理?
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背后甚至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要考虑。萧衍让萧纲当太子的行为已经破坏了皇位继承规则,现在皇帝和太子又同时被困在台城,极端情况下,外面的藩王们会不会怀有私心有意把他俩卖掉,然后自己趁乱上位?
所有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萧衍和萧纲已经没精力考虑更长远的事情了,因为他们眼前的坏运气还远远没有结束。
十二月初七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传来。侍中羊侃因为连续指挥作战,积劳过度,病逝在守城的岗位上,时年五十四岁。
羊侃一直是台城里面君臣将士们的主心骨,他的去世对台城而言简直跟天塌了一样,军心开始动荡,太子洗马元孟恭和材官将军宋嶷最先撑不住,直接找机会叛逃到了侯景那边。
侯景得知消息之后高兴得不得了。现在萧纶新败之后退守朱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元气,其他南梁部队要么在周边徘徊观望,要么在路上磨蹭,还没有形成有效的威胁,而台城里最强劲的对手又已经不在了,眼前无疑就是夺取台城的最好机会。于是他集中全部兵力,再次对台城发起猛攻。
这轮进攻比之前更加声势浩大,花样也更多,飞楼、橦车(tóng chē,冲锋车)、登城车、钩堞车、阶道车、火车等等各种先进的攻城器具一应俱全。叛军先是纵火焚烧了台城的东南城楼,又趁着守军救火之际,挖空了城墙下面的地基,成功搞垮了东南角的一段城墙。
叛军本以为大功已成,没想到等他们呜嗷呐喊着冲过破损的城墙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进入台城,而是陷在一个口袋一样的迂城里,被头顶上的守军当靶子射。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叛军发现实在没办法再前进半步,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原来这一个半月以来,台城的将士们不光从羊侃身上学会了如何守城,还被他非凡的勇气和决心所感染,面对绝境并没有放弃。材官吴景接过羊侃的指挥棒,先是带领众人灭火建楼,在发现城墙下面有异常之后,又当机立断,按照羊侃上次对付敌军越城的办法,快速在老城墙后面修了一个半月形的新城墙,顶住了这波凶险的攻势。
侯景一看不行,这么冲过去等于白送死,得掌握制空权才行。他虽然造了不少很高的攻城车,但那都是搞心理战吓唬人的,城外沟壑太多,土又软,没等推到城下就倒了。现在他最大优势是城外堆的那两座土山,可惜的是城里也有两座对应的土山堵在那里,打不过去。
侯景一咬牙,决定不计成本横挪土山,企图把外面的土山挪到城楼边上,从那里直接占领城楼。现在台城里的劳动力没外面多,又吃不饱穿不暖,挪山这种大规模的工程肯定追不上外面。
侯景的判断是没错,但对手并不一定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具体来说,挖墙角这种事儿不仅攻城方可以用,守城方也可以用。
等叛军的土山基本挪到位之后,城内守军趁着敌人没注意,偷偷挖地道直通土山下面,掏空了土山的地基。
叛军那边本来都登上土山开始鼓噪攻城了,没想到突然之间天塌地陷,几十丈高的土山轰然崩颓,只剩下一个木头框架,山上的士兵被摔死压死无数。
侯景不甘心,他下令驱赶民众用土石把城外的沟壑都填满,然后命令各种攻城车有用没用都往前推。结果攻城车刚费劲巴力推到城墙下面,就被城上扔下来的石头砸得稀碎,完全没排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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