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梁川看着这个落魄得走上歧路的少年,以前在基层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这般迷途的少年,人性本不坏,只是一时的失误而已,往往一个自新的机会就能挽救他们。赵小品没有开口,梁川直接就爽快地给了赵小品二百文钱当作定金。
赵小品接过那两百文钱,不只是对接到活计的喜悦,更是对梁川对他人格信任的感激,前脚才偷了他的钱,后还肯直接将定金交给他,这定金可比那条鱼贵得多了,就这就信任。
赵小品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接过梁川给他的两百文钱定金,只拿了一半,将另一半又送还给了梁川,说道:“梁川大哥,你既信得过我赵小品,这钱我拿一点就好,螺城那边得给我的乡亲看看,有定金才是凭据,明天我就将他们带到凤山!”
何保正却是很担心,这螺城来回凤山有相近两百里的路程,一天要一个来回可不轻松。。
赵小品拿着钱一刻也没有停歇就直接奔回清源螺城。
何保正看着赵小品拿着钱走了,实在不敢相信梁川这等事也做得出来,问道:“你真将钱给他了,不怕他一去不回来啊?”
梁川严肃地说道:“怕。”
何保正性子急,梁川这个回答让他又有话讲了,道:“怕你还把钱给他?”
“大不了就跟赌博输了一样,一百文钱而已,一百文钱赌我对这个小子的信任,亏也亏不到哪里,他要是真把工匠给我带回来了,你说值不值一百文钱?”
何保正道:“那肯定值!”
梁川叫来招弟,对着招弟语重心长地说道:“招弟啊,你看看刚刚这个赵小品,年纪跟你差不多,但是你跟他一比明显嫩多了,这小子临危不惧,还能想出一肚子的鬼主意,关键能咬得牙关,不到最后的时刻不松口,你的社会经验太差了,有机会你要多跟他好好学学,这对你以后混社会很有帮助!”
“混社会?”招弟都笑了,“三哥,我就跟着你混口饭吃就行了, 其他的不敢多想?”
梁川不跟招弟打哈哈,说道:“跟着我?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在了,你自己一定得有个一技之长,现在这个世道这么困难,没有谁能一直依赖谁!以后我也会慢慢磨练你,直到你自己能立足为止!”
从兴化到螺城乡来回有将近一百八十里多里的山路,路上崎岖坎坷,翻山越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平日里除了南北过往的商贾,其他的人很少会走这条路。
两个县中间隔着这么多的大山,虽然在地理上来看都是沿海县,可是实际上所有人都认为兴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山区县,而螺城是沿海地区。
赵小品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为了家乡一大票父老乡亲的生计,也不顾不上路途遥远,一百八十多里的路,愣是咬完两个麦饼,就着几口山泉水就趟了过去。
螺城的乡民们把自己留在兴化几个月了,自己也没带回去任何活计,平时就一直感觉亏欠家族的这些叔伯,今天终于能有所表现了,想到此处赵小品脚下就越来越有力,天微微黑的时候,就赶回了螺城。
他们这一帮人住的村子叫王孙村,就是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的那个王孙,但其实跟那个诗没有一点关系。这个村都是姓赵的,但是天下姓赵的多得不得了,跟皇亲一点都不沾边,更和王姓孙姓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宋还没建立的时候他们就生活在这里,现在官家姓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穷鬼是东京城里的赵家子弟流落至此的后裔。
赵小品回到螺城乡的时候,他们这帮螺城师傅的带头大哥赵发达正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蹲在村口吃晚饭,晚饭就一碗糙米,干的,他家就在村口,颇有点老爷守家门的味道。做这一行的,吃不得稀饭,因为体力消耗太大,吃稀的没顶一个时辰就又会饿得两眼冒金星,所以只能吃点干饭。糙米上面就几根青草叶子拌着猪油炒了一下,肉?好些日子没吃过了。
眼下已经快过年了,村子里好多户村民都快揭不开锅了,更不要说过个体面的年了。自己下面几个同家族的晚辈赵金玉赵家思赵廷昌天天来家门口守着,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相当敏感,生怕有什么活路自己错过了,这不敏感行吗,家里的米都快吃见底了,天天窝在家里,种地也没人家那么好的地,大片的盐碱地连草都长不出来!
“达叔,实在不行,咱们再出去转转呗,天天在家里这样守着,活路它也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啊?”仅存的老人中赵发达的辈份是最高的,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他的晚辈。每个晚上几个都会不由自主地跑到赵发达家里碰头,时不时几个牢騒话就会冒出来。
“出去?”赵发达看了一眼说话的赵金玉,说道:“出去可以啊,我把这个头家的位置给你,这一大帮子你来带,我跟你出去!”
赵发达扒拉着碗里的饭,白了一眼赵金玉。赵金玉是个木匠,手艺也是略有小成,但是赵发达一句话还是将他顶得屁放不出一个来。为什么他们要拉帮结派,就因为他们螺城的这个体系都是一个领头人带队,领头的收钱,下面不管你是做木工还是做石匠,直到这个活全部做完,钱都由头家收着,后面再分钱,一般也是平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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