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
非常棘手。
这是他四百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段嫣。
他看着对面的女修，一贯冷漠而高傲的眼神，变得慌乱，甚至是茫然。
那个被井一合认定是慢半拍的剑法，此时她挥动着巨大的狼牙棒，轻盈的宛如空气。
无所不在。
无论井一合用什么样的招式，怎样的法术，似乎都不能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攻击。
手腕，腋窝，腰肢……
段嫣的那根笨重的狼牙棒，像是提前有预知能力一般，总能敲击在自己身体的薄弱处。
处处不同。
点到为止，完全不给自己反应的余地。
一瞬间，那个半慢拍的人，似乎变成了自己。
“井师兄好弱……”
一个旁观的外峰弟子，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感想。
他不过炼气期。
还看不懂井一合与段嫣交手中，那些高深的东西，在他看来，此时的井一合就是完全被段嫣吊着打。
甚至毫无招架的能力。
这样的弱鸡，根本不像是金丹大圆满。
“不，不是井真人太弱，而是段真人太强了。”
一旁的林掌事说出了公道话。
晁鹰绝对是年轻修士中的强者。
哪怕他只有筑基中期，也拥有能与金丹期修士一战的能力，甚至在交流会上，他打败了许多，金丹初期，甚至金丹中期的修士。
这样的晁鹰，你不能说他是弱鸡。
可晁鹰在井一合的手中，甚至走不过二十招。
这就是莲花峰次徒的能力。
月不鸠自创的《月影九式》在井一合手中，几乎被发挥到了极致，就连月不鸠本人，也不见得比井一合更加出色了。
可东洲大陆公认的最强的剑法之一，月影九式，在面对段嫣那诡异的近乎邪术的棒法，根本束手无策。
段嫣永远都知道井一合下一招的薄弱处在哪里，十招有九招会打中井一合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井一合的心态就会崩溃。
四百余岁的金丹期大圆满，被四十几岁的金丹中期，打得招架之力。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很显然，二人交手时，这惊天大逆转，也吸引了别峰弟子的注意——
“不，不可能吧。”
来自一位万花门的金丹初期师姐。
她入门远比段嫣早，但比井一合晚一大截。
她入门的时候，井一合已经是合欢派最强的弟子之一。
传说中的存在。
可是现在，自己眼中最强的合欢派弟子，竟然比一个入门比他们所有人都晚上许多的后起之秀，打得难以招架。
这简直是最吹嘘的话本子，也无法描述的情节。
“段师妹……靠，她真的是金丹中期吗？”
“井师兄的节奏完全乱了，这样下去，迟早玩完。”
“已经完了，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逆袭，卧槽，段师妹从此之后就是我心中的神了！”
“这，这，这真不敢相信。”
段嫣和井一合，这平均，一个月就要大战一次的两个金丹修士。
他们的比试，许多金丹修士都不愿意再看了。
因为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都实在过于熟悉。
段嫣挑衅，井一合回击，段嫣毫无招架之力，井一合取胜。
可现在，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来了惊天大逆转。
他们眼中根本不会取胜的段师妹，花式吊打他们眼中，已经是最强者存在的井师兄。
这简直是玄幻剧。
“我以为自己在看话本。”
观战的赋门弟子呐呐自语。
越来越多的弟子，亲自跑到外峰，观看这场超乎寻常的比试。
一个，两个，三个……
外峰从来没有如此风光。
那么多内门弟子，齐聚外峰，只为了看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果。
井一合落败，段嫣取胜。
“这棒法太厉害了……”
所有人呐呐自语，看向段嫣的目光各种复杂。
他们将自己代入井一合的身份，发现自己无论用何种招式，最终都会被段师妹吊着打。
因为段师妹所用的招式，诡异狡诈，就像是永远能猜出他们下一步的想法。
然后提前预判。
“莫非，段师妹还用了摄魂术？”
莲花峰的弟子不敢相信他们的二师兄居然会被四十余岁的超年轻金丹女修追着打。
他们承认，段嫣很厉害，但让他们承认，段嫣已经厉害的，可以吊打他们的二师兄，他们不认。
段嫣一定用了别的方法，一定用了别的方法。
“她一定对井师兄下毒了，或者是做了什么别的手脚，井师兄不可能输的，一定是那段嫣使诈。”
莲花峰的弟子忍不住说道。
月不鸠的弟子，护短程度与月不鸠一脉相承。
一个弟子这样认为，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
很快，超过九成的莲花峰弟子结成共识，是段嫣用了什么手段，让井一合无法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才在这场对决中，如此反超。
这个观点甚至赢得了别峰弟子的同意。
是的。
他们都打不过井一合。
也许他们也不是段嫣的对手。
但让他们承认，骨龄还不过五十岁的段嫣，能吊打四百余岁的金丹大圆满井一合，他们不承认，他们绝不承认。
这就好比，你辛辛苦苦修行大半辈子，同村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女娃子，出生就可以飞升。
这种巨大落差感，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可，他们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
井一合的脸色越来越白，完全失去了血色，打得越来越没有激情。
甚至失去了意志力。
终于，段嫣的狼牙棒，再一次距离井一合的头颅，紧差一指。
这已经是第四次，段嫣差一点敲中井一合的脑壳。
她停手了。
因为这场比试，结果已经出现了，再比下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井师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再比下去没什么意思了，就这样吧……”
段嫣淡淡地说道。
井一合失魂落魄的抬起头，看向段嫣的眼神，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双眼布满红丝。
“什么‘就这样吧’，不可能，再来，我还没有输，再来！”
井一合冲着段嫣咆哮，可他看起来更像是对自己咆哮。
段嫣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她已经收起了狼牙棒。
就那么不远不近看着井一合。
直勾勾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