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恐怕很难体会段嫣此刻的心情。

哪怕是作为失败一方的高长歌。

只有段嫣自己才知道，他等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

段嫣是个心态极好的人，冲击筑基多次失败而没有产生心魔，哪怕他的师父花容子，在同样的年龄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了。

但段嫣也是普通人，是人就会有执念，就会有他介意的事情。

恐怕连高长歌也想不到，段嫣在遭遇性别变故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师弟高长歌堂堂正正战一场，不是对方刻意放水后赢得的胜利，而是光明正大将其打败。

段嫣等待这一天，真的等了好久。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她）都希望告诉师弟长歌，他（她）没有那么弱，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刻意去示弱，不需要你的照顾，不需要你谦让之后的胜利。

如今他总算做到了！

吞服固元丹后，高长歌收起神缨枪，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段嫣的院子此时已经恢复正常。

宁静的院落，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师兄弟的对决。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高长歌突然说道。

“唔？”段嫣抬头。

“我的师姐。”顿了顿，高长歌极为别扭地纠正，“我们的师姐。”

段嫣心念一动，这是长歌师弟为数不多在“段师弟”面前提到大师姐。

虽然段大师姐和段师弟是一个人，段嫣还是很想知道，师弟眼中的师姐，是个什么样子。

可惜，高长歌并没有满足段嫣的好奇心，他没有评价自己的师姐，而是转而说到了别的事情。

“师姐是三灵根，大概是七八年前，我开始超过师姐的修为……”高长歌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师父不经常管我们，很多时候，我和师姐都是自己摸索，师姐的悟性其实很好，我功法参不透的地方，都会去问他，但是因为灵根的问题，她修行进度很慢。”

“你知道吗，你刚才对付我的那一招，师姐也曾提醒过我，她说我不擅长近身战，我不信，我们对招的时，她输了，然后我就更不信了……”

高长歌越说声音越小。

须臾，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嫣，眉宇间已经恢复往日神采，“小子，我要下山历练去了，等我回来，你敢和我比吗？”

刚才还沉寂在师弟营造的伤感气氛中的段嫣，猛不丁听到这一句话，骤然抬起头，“什么？！你要下山？”

自己才刚回来，师弟就要走？

“是的，我要下山了，输给你这样的小白脸，我很不爽！我要去寻找克服我不足的法门！”高长歌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以挑衅的眼光看着段嫣，“这一次，我被你洞察到弱点，等我历练归来，想赢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你敢应战吗？”

高长歌的娃娃脸上满是狂傲和自信，大有“你以后再也赢不了我”的架势。

段嫣哑然失笑，继而胸中涌出一腔豪情，“怎么不敢？！这一次赢你，下一次我还赢你！”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敢与我击掌为盟？！”高长歌意气奋发，伸出左手。

“如何不敢？”段嫣伸出右手。

“啪——啪——啪——”

二人击掌三下，定下一年之期。

“哈哈哈——”高长歌仰头大笑，“爽快！果然爽快！”

说完，高长歌大笑着飞离段嫣的院落。

——师姐，我有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师姐，一个人的独角戏太难受了，有赢有输的人生才比较有意思，对吗？

——师姐，若有机会，我们堂堂正正比上一场，相信，历练归来的你一定不会让师弟失望。

【段嫣：放心，一定狠狠教训你！】

辰时，亦叫“食时”，在世俗界的普通人家，这个时间刚好吃早饭。

合欢派上下静悄悄地。

因为段嫣昨日归来，兴奋一晚上的内外门弟子，此时大都还在吸纳吐气的打坐休息。

地广人稀、活物都很少的仙人峰此时更是一片死寂。

唔，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少的人，还没有杂草丛生，仙人峰已经维护的很好了。

张文山像往常一样，将妹妹送到离城书院的私塾，乘坐飞行器返回仙人峰的住所。

都说世俗亲缘会影响修行进度，张文山却觉得，这是他的动力而不是阻力。

修真讲究逆天而行，若连自己妹妹的命运都不能逆转，何来逆天？

和拥堵的外门相比，仙人峰人少的可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花容子长老、心生向往却无缘得见的段大师姐、独来独往的高师弟、美得让人怀疑人生的段师弟……

以及普普通通的自己。

哦，对了，还有段师弟怀里那只白绒绒的小奶猫。

以前，他总觉得外门没有足够的空地让他培育灵植，来到仙人峰后，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有一亩空地供他挥霍，没有只长脾气不长修为的外门掌事向他索要灵石，也没有不劳而获的同门偷偷摸摸拔他种植的灵草。

以前，张文山最大的愿望是进内门，最好还是荀道长的草药门，如今他熄了这个心思，就想在仙人峰呆着，哪里都不想去，连他的小妹，在他的影响之下，也对仙人峰心生向往，最大的理想就是进合欢派，到仙人峰做执事弟子。

至于仙人峰的内门弟子，兄妹俩都没有妄想过。

仙人峰人太少了，虽然行之人总是寂寞的，但总是一个人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以往这个时间，张文山会找高师弟喝茶，张文山的茶艺还是不错的，二人一边品茗一边看书。

今天似乎有些例外，以往一定窝在自己院落里舞枪弄棒的高师弟，今日竟然没有出现。

高师弟的院子，他的灵息也很淡，张文山正纳闷着，一股熟悉的灵压让张文山异常惊喜地瞪大眼：

“段师弟，你回来了？！”

来人浅笑，依然是极致的风姿，“张师兄，一别数月，风采依旧？”

……

见到张文山，段嫣很高兴。

他走得匆忙，因为张师兄人不在，便也没有和他道别。

如今见到本人，段嫣自然是先赔罪，“嫣先前不辞而别，实在是对不住张师兄，这是嫣从雷母山采集来的灵植种子，算是嫣的赔罪礼，师兄看看，是否还当用？”

张文山见到灵植种子，便再也听不进旁的话了。

接过段嫣手中的储物袋，张文山倒了一些种子在手心上，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惊喜万分地说道：

“这都是中原山地罕见的灵植种子，待我育出灵植，师弟拿去，到时候匀给在下一株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