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煜有个很大的优点。
不该问的事从来不问。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不该做的事从来不做。做了也不会有人夸,指不定还得有人骂。
不用放在心上的事从来不多想。想了没用,何必浪费心情,有那时间多吃点好的不香吗?
用子曰便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所以虽然昨天他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究竟遗忘了什么记忆,今天却已没放在心上。
明明对自己那老泰山的事儿好奇得不得了,却一直按下不提。
有些事堵在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不过还好慕子煜忘性大。
今天早上想的是什么,到中午便忘的差不多了。
像根木头在院子里站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今天是打算去试试水。
那个家伙给慕子煜留下的影响并不深刻,如今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只有他别在腰间,一直未曾出鞘的刀。
入眼风雪依旧,只是那条天狼彻底沦为背景,完全融入风雪,只剩下个大概的轮廓。
他应该等了很久,衣服,头发都染上一层冰霜。
深呼吸,慕子煜慢慢挪着步子上前。
在相距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那人也将凝望天狼雕像的目光收回。
约莫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鼻直口方,身形粗犷,颌下还有短短的胡茬,那足有两米的身高让慕子煜颇感压力。
可要说最吸引人的,还得是他左脸处的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似乎还在淌血。
身穿一袭白狼皮披肩长袍,衣服各处都还残留着漆黑干涸的血迹,仿佛还能嗅到曾经战斗的硝烟。
两鬓白发垂下,配合上他有些深邃忧郁的灰色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沧桑。
他默默抽出刀。
那是一把冰蓝色透明的直刃长刀,并无护手,刀锋前段还有细细麻麻的齿刃,透着股阴冷的杀意,看得慕子煜咽了口唾沫。
黯华正握在手,习惯性等待他先攻击,粗略判断,这人怕是得有归尘境,也就是目前天灵小姐的境界。
只是看境界,慕子煜恐毫无胜算,他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好随时撤退。
可待他的攻击到来时,慕子煜却是愣住了。
比起那天狼还要弱上几分的攻击,攻势也不如那天狼般凶猛,拨转刃锋,很轻易便弹开他的刀刃。
抓住机会欺身上前,慕子煜心叹这长得高就是好,这一刀就算得手,恐怕也伤不到要害。
他不避不挡,任由慕子煜的黯华刺上自己的胸膛,响起一阵嗡鸣,带起冰霜四溅。
慕子煜大骇,这几近全力的一击,居然连人家的灵气防御都破不开?
倒还震得手臂发麻,灵气滞缓。
随即,一套熟练的膝撞飞踢,慕子煜痛彻心扉,倒飞而出的时候,那人还在背上给来了那么一下,寒气入体,瞬间冻结血液,慕子煜不得不调动灵气驱散,可这一来,再面对那人凌厉了几分的攻击时,便有些吃力了。
不是什么大伤,伤口也集中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可耐不住其中那诡异的寒气,慕子煜现在只觉得身体僵硬异常,抬不起手,迈不开腿。
苦笑着咧咧嘴,放弃了抵抗,那人也顺势收起了刀,很奇怪的,居然对慕子煜笑了笑,转身不再看。
风雪肆虐,将他的身影尽数掩盖。
这次慕子煜是被强行撵出去的。
那人,难道还有意识存在?
是否能够沟通?
被一股力量推出祭台的时候,慕子煜还在回忆他脸上最后露出的笑容。
真是比哭还难看,慕子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有些人生来就不适合笑,应该说的就是那人。
一出了祭台,天珏便如牛皮糖缠了上来,慕子煜挪了一下它的身子,让它的头靠在肩上。
明天是黯华照例休息的日子,也是慕子煜照例休息的日子。
正想着明天该怎么犒劳自己,刚转回屋子,慕子煜就有些觉得不对劲。
床上隆起来那团是什么?怎么还在动?
“天灵?”
没有回应,窸窸窣窣一阵响,是衣服间相互摩擦的声音。
慢慢走上前,慕子煜正打算一把掀开被子,那被子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自己的领子,用力这么一扯。
只感觉眼前一花,周围陷入黑暗。
天灵身上独特的香气弥漫在这小小的黑暗里,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脸上。
忍不住心中一荡,虽然看不见,慕子煜却是凑上去吻了一下。
正好,落在天灵的眉间。
久别的喜悦充斥胸膛,慕子煜忍不住将她整个环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用力箍得死紧。
天灵伸出手来在慕子煜腰上这么一扭,又在他胸前轻轻咬了一口:“喂,不要得寸进尺哈。”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却也没阻止慕子煜此刻放肆的手,不如说她也靠得更近了一点,两人贴合在了一起。
手越来越放肆,慕子煜此刻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股爱不释手的触感。。。。。。天灵现在,好像没有穿衣服。
真奇怪,慕子煜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只是还有些紧张。
抓住天灵的肩,挪开身子,正好透进来些许光。
虽然不需要,可还是看得更清楚了。
“怎么了?”
她蜷缩着身子,小小的一团,咬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浮现的神情很奇怪。
有些紧张,有些困惑,更多的,则是悲伤与无助。
“小鱼儿,那个家伙,真的是我娘亲吗?”
原来她都知道,却躲了起来,不敢面对。
避开这个问题不谈,慕子煜再度揽过她,轻轻问道:“什么时候出关的?”
“昨天。我在问你话呢~~”
带了几分急,她推了推慕子煜,抬起头来认真看着,眸子泛光,却不知是个什么意味。
有些无奈,慕子煜只能道:“她不是说会经常来的吗。下次我们可以问问她嘛。”
“嗯,到时候你去问,我躲起来。不准告诉她我在哪儿。”
慕子煜心想她要想找,凭自己如何拦得住。
“好好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沉默了好一阵,天灵声音小小的:“我有些怕。”
不解地皱起眉来,放缓了声音:“这有什么怕的?”
天灵也是皱着眉,身子往里拱了拱,朝慕子煜靠近几分:“不知道,就是有些紧张,有些怕。”
又继续道:“可是在我记忆里,根本没有父母亲的存在,更没有其他人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她看起来好陌生,我根本不记得她。”
抚摸着天灵柔顺的长发,慕子煜道:“没关系,我也是。上次,有个人找上门来,自称是我的娘。”
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努力将自己心中所想表达出来:“我也是怕。一看见她那双眼睛,我就想跑。”
“可越是怕,她在我脑海中越是挥之不去。每当我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她激动的表情和喜极而泣的拥抱。”
“我曾想过无数次,如果见面之后该如何如何,可是我一见着她,我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身子抖得可怕,心里在打鼓,腿也软了,挪不开步子。”
“刚开始,我是有些抗拒的。”
“还有些生气,还觉得很委屈。”
“可是她一抱住我。”
慕子煜深吸一口气:“我便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当时她抱着我眼睛都哭肿了,我却还是傻乎乎的,有些”
天灵接口道:“难以接受?”
“嗯,太突然了,完全没什么准备。”
直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嗯,我也是,小鱼儿,你说,下次她再来的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该怎么面对她?”
勾起天灵的脸,上面满是惶恐与焦虑,慕子煜看得直想笑:“你就哭,使劲儿哭,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可是可是,我哭不出来。”
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享受了片刻的柔软,慕子煜继续道:“那,到时候我来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有一大堆,天灵想了会儿:“第一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嗯,也许是天灵小姐贪玩,跑出来被困在这儿的?”
一个白眼被慕子煜欣然接受了,又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口。
“第二个。为什么这么久了,一直不来找我?”
“啊,估计是一直没找到?”
“喂!”
身上挨了一下,慕子煜笑呵呵的不去在意。
“第三个。”
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为什么,我记不起从前了?”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便如一张白纸般的记忆。
慕子煜点头,翻了个身,天灵趁机压了上去,两人挨得极近,呼吸都难分彼此。
“天灵。”
“嗯?”
“我们是夫妻对吧?”
“对啊,是夫妻。”
“那我们应该是无话不谈,对吧?”
天灵歪头,低低嗯了一声。
天珏趁机想溜,却被慕子煜一把抓住。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被困在这儿到底多久了?”
这一次,天灵没再说话。
她用热烈的唇堵住了慕子煜的话,炽热的泪珠落下,砸在脸上,一阵生疼。
【作者题外话】:不出意外这本书应该是扑街了,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