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队铁甲卫士的开道下,朱祁钰缓步走到了城门外的高地处,也就是粥棚的位置。
他脸色铁青的看了看几个施粥的衙役,又走到那几口铁锅前冷声道:“打开锅盖!”
姓宋的衙役哪里见过身穿亲王服饰的钦差,虽然此人是个少年,可他身上那威严的秀金团龙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锅盖打开,朱祁钰看了看锅中微微有些热气的稀粥,冷哼一声道:“七叔,你可知朝廷赈灾的施粥规矩吗?”
“这…”朱瞻墺探头看了看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米汤,心中更加发虚,“依大明律,赈济之粥,浓稠以筷插不倒为矩。”
“看来七叔是明白的!”朱祁钰突然一笑,“那您看看,这锅里的粥插筷子插上去能倒吗?”
“小崽子,你成心的吧!这特娘的都能照出人影了,你眼瞎啊!”朱瞻墺心中大骂?
“看来是不行。”说着,朱祁钰拿起脏兮兮的铁勺,在锅里搅了搅,捞出了小半勺带着沙子的米粒,送到了朱瞻墺面前。
“这帮狗日的,老子是贪了些赈灾粮,可也给足了他们好处,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至此,粥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往里面掺沙子,特妈的,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正想着,又听朱祁钰咬牙切齿道:“七叔,你可曾听说过这赈灾的粥还需要灾民们用钱买吗?”
“啊?!”朱瞻墺懵了,随即心中又是破口大骂:“老子是爱钱,没想到这帮人比自己还狠,这已经不是雁过拔毛了,更不是层层扒皮了,这特妈的是真正的敲骨吸髓了!这些人将他们砍头都是对他们仁慈了。”
“七叔您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朱祁钰拿着铁勺,敲了敲铁锅道。
“大侄…回钦差大人的话,本王不知…本王以为,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都该杀!”朱瞻墺语无伦次的忙道。
“当啷”一声,朱瞻墺吓得一哆嗦,扔了铁勺的朱祁钰突然大笑:“哈哈哈,从小就听皇祖母说七叔最是识大体,懂规矩,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说着,脸上顿时寒霜满布道:“除了他,”朱祁钰一指那个姓宋的衙役,“其他人全部锁拿!”
刚才还在打麻将的几个衙役顿时抖如筛糠、面如土色,像一滩烂泥一般。
朱祁钰回身看了看这个养尊处优的淮王叔,走出粥棚,站到一把椅子上,看着聚拢过来的灾民,稳了稳心神,大声道:“乡亲们,我是郕王朱祁钰,是皇帝钦封的巡察钦差,我,来迟了,让你们受苦了!”
“是钦差大臣来了,我们有救了,大家快跪下,快跪下!”
“草民等见过钦差大人!”高坡下的水中,跪满了衣衫褴褛神情激动的灾民。
“都起来,起来。”
“乡亲们,皇帝让我来江西,是来救人的,但是也是来杀人的!江西灾情如火,没想到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人勾结粮商,贪污朝廷赈灾钱粮,致使乡亲们流离失所,备受这些贪官污吏的欺压,让你们受苦了,现在,本钦差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一挥手,三十多个贪官士绅大户被推下了高坡。
“乡亲们,就是这些人,为一己之私中饱私囊,贪污了本该属于你们的钱粮,刚才本王说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些人怎么办?”
“杀了他们……”
“对,这些杀千刀的,点了他们的天灯!”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多日来压抑的怒火,此刻终于爆发,在高坡下维持秩序的侍卫们拼命阻拦着不断涌上来的灾民。
“好!”朱祁钰一挥手,群情激愤的人群慢慢恢复了平静。
“既然是这些人让你们受苦,那就应该由你们来行刑。”朱祁镇话音刚落,维持秩序的侍卫们突然后撤,愣怔了片刻的灾民瞬间明白过来,冲着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就冲了过来。
“你…你们这些贱民,我是从七品县丞,你们……啊…我的眼睛…”
“我是举人…你们不能杀我…”
“举你妈个头,操,还我女儿来!”一个老汉举着一块石头,对着那个举人就是一顿乱砸,顿时几万灾民就像一堆被点燃了的干柴,叫喊声,咒骂声响彻云霄。
“我可怜的女儿啊,爹给你报仇了!”一个老汉手里捏着一块不知从哪个贪官身上撕扯下来的肉,举过头顶大声哭喊道。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爹,娘,媳妇,孩子们,我把害你们的人杀了,你们的仇报了!呜呜呜……”
“大皇兄说的对,贪腐是亡国之源!!”朱祁钰看着高坡下几乎陷入疯狂的百姓,喃喃自语道。
一旁已经被吓傻了的淮王朱瞻墺看着三十多个贪官污吏不到一刻钟全都被灾民给活生生分了尸,甚至他们的肉被有些灾民给生吞了,他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顿时脸色煞白,胸中翻滚不停。
“呕……”朱瞻墺终于忍不住了,一股酸臭从口鼻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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