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运司衙门内,三十几个账房先生将算盘珠子打的震天响,左手算盘,右手账目,旁边还站着如狼似虎的虎贲,衙门外,耿九畴正和杨老三争执着。
“为何查我盐运司的账目,谁给你的权力?”耿九畴此刻已经被杨老三这个老兵痞气的血压飙升。
查账是他一个三品将军能干的事儿吗?若没有上面的命令,他杨老三敢吗?
但是耿九畴已经被气的不管不顾了,加上在码头龙舟上被皇帝夹枪带棒的一顿输出,他早就失去了理智。
“我说耿大人,你心虚什么,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某来查账,你说谁给的权力?”杨老三斜靠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木棒一脸流里流气。
“你……”耿九畴气的七窍生烟,怎奈面对这如狼似虎的皇帝亲军,他也没办法。
“好好好,查,你查,若查出什么,本官自会到皇帝面前任凭处置,若查不出什么,嘿嘿,”说着,耿九畴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杨老三道:“本官定会上奏弹劾你!”
杨老三何许人也,自然对耿九畴的话嗤之以鼻,转头对一旁的李冲道:“吩咐下去,准备些好酒好菜,本师长饿了。”
说着,再也不管耿九畴,转身走进了衙门,同时吩咐两边的守卫:“若有人敢擅闯,格杀勿论,不必请示。”
门口站岗的兵士顿时来了精神,将目光死死盯在不远处的耿九畴及盐运司的皂吏身上。
耿九畴此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到盐运司主办李明九的身上。
“本官问你,年前让你查办的侵吞盐税一案,可有疏漏?”耿九畴目光如刀,李明久心中咯噔一下。
“大人,绝无疏漏,咱们盐运司里那几个蛀虫都已交代了,侵吞的银两已经全部追回,还有那几个勾连的盐商也被抓了,证人证词证物也都齐备,绝对的铁案。”李明久道。
耿九畴冷哼一声:“铁案?李明久,本官怎么听说你的堂弟也涉案其中?”
李明久脸色一变,心道自己的堂弟确实涉案,但是他只是个小盐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那几个大盐商给卷了进去,而且案发后堂弟不仅退回了低价采买的官盐,而且还主动上交了一笔罚款,这才免除了牢狱之灾。
当初自己二叔苦苦哀求自己,加上堂弟确实是不知情,李明久这才在审讯的时候将堂弟的名字划去了。
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耿九畴。
“大人,下官的堂弟……确实涉案,可是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卷进去的,而且案发后他就……”
“不知情就是你帮他脱罪的理由?”耿九畴逼近一步道。
“大…大人…”
“给你一个时辰,将你的堂弟缉拿归案!不然本官定上奏朝廷,定你个徇私枉法之罪。”耿九畴眼中喷火,厉声道。
“是。”李明久冷汗淋漓,带着人去抓他的堂弟去了。
耿九畴回过身,听着衙门里传出的算盘声,耿九畴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自问自来到淮安以来,兢兢业业,两年的时间查处了大大小小的盐运司不法官员二十多人,为朝廷挽回损失五百多万两,清缴私盐贩子盐商数十个,查获的私盐上万石,这些政绩,都是实打实的。
大明俸禄虽然少的可怜,可他不缺钱,原因就是家里富裕,另一方面他对于贪墨这种事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这也有违他的做人做官原则。
所以,他不怕查账,但生气的原因在于皇帝不信任自己,居然趁自己去陛见时偷偷让人来强行查账,那个武夫居然还趾高气扬的当众羞辱自己,简直欺人太甚。
大堂里噼里啪啦得算盘珠子依然在继续,从中午到晚饭时分就没停过。
其实朱祁镇知道耿九畴是清官,也没有要查他的意思,他要查的是自洪熙元年到自己便宜老爹驾崩时的账。
这两年,王佐也和他上奏过关于两淮盐运的亏空,而且自己老爹当年也曾数次派人南下查处,可每次查出来的都是一些小蟊贼,但是每年高达三五百万的亏空绝不是这些小蟊贼能搞出来的。
他也调阅过相关卷宗,可那卷宗一看就是糊弄皇帝的,什么仓库失火或是运河淤塞暗礁丛生趸船沉没等等,每个理由看似合理,可是仔细推敲起来所有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比如宣德三年,淮安码头十三个盐仓居然有八个失火,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偏偏失火了五六次,而且大火过后十几万石官盐居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粒盐都没有;再比如宣德四年,北上运盐的趸船居然连续在淮安以北连续翻覆了十几次,而且连同船上的人员也一并失踪,朝廷损失三十多石食盐,一度造成北方食盐价格大涨,苏北地区居然出现了盐荒。
王佐第一次随马愉来南直隶时曾经暗访过此事,也查到了一些线索,抓了些人。
可他总觉的这些事背后还有更大的硕鼠,但是当时为了尽快完成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王佐也就没有仔细查下去,而只是汇报给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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