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儿在云姬轻柔的歌声中睡得很沉,全然不知大人们的心事。
他虽然早慧,但生活的环境比较温和,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崔祁觉得这样很好,唐王活着太累了,什么都不想的傻人才比较容易感到幸福。
当然这和他教霁儿多读书,多学习也不矛盾,人不能来世上一趟,什么都没见过就遗憾离场。
崔祁以前不爱读书,后来才感受到书籍的重要性,霁儿必须从小抓起,。
雨声淅沥,姬琮转辗反侧,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父亲死前的抽搐,卫王璧的释然。
雪白的中衣被滚的发皱,整洁的床铺也一片狼藉。
隔壁的崔祁也没有睡,他还在思考。
一个人在大势面前是很渺小的,他不过是加速了统一的脚步,可一想到百万生灵皆会受难,崔祁又心生不忍。
他终究做不到漠视,战报上的斩获看着不过一个数字,可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
曾经的崔祁只是个善良平凡的普通人,去了道玄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个有点天赋的弟子,人类的天赋和寿命在神鸟面前都不过尔尔。
他按部就班地修行,除祟,读书,闭关,或许他人听来波澜壮阔,但自己却只觉平常。
他学不会机关算尽,也做不到把众生视为棋子,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身边的人。
唐国,洛京。
唐王身体复原,朝堂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着,益阳开采出的铁矿石被投进改良的高炉,一批批结实耐用的兵器甲胄和农具源源不断地运往唐国各地。
唐国的道路比起他国要好不少,唐王为了更好地监督国内各地,不惜刚刚掌权就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徭役,唐国一时哀鸿遍野。
修路的主意当然也是赵婴出的,两人一拍即合。
唐王想把统治的触手伸进唐国的每一寸土地,赵婴则需要尽可能地压榨唐国的潜力,以满足兼并战争所需。
王宫里,唐王正在听千面司的报告,他的耳目必须明亮。
“大王,崔先生和公子琮去了越国,和越王谈了冰块生意。”
“后来又赶去了云梦,我们的人进不去,不过他们应该见到公主息了。再之后他们见了卫王,我们在卫王宫的探子全部折了,卫王不久便薨了,推了个小娃娃继位。”
唐王很是不满:“千面司再这样下去还能用吗?”什么都不知道,是要我做瞎子聋子。告诉阿姐,继续安插。”
公子昇抖如筛糠,唐王身体恢复,威压也上来了,他的事又没办好,心中难免惶恐不安。
唐王话锋一转:“不过姬疯子死了,公子琮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又回了虞国。而崔先生的能力到底多深,是不是真心辅助唐国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公子昇小声回道:“据跟在虞国的隐踪说,他们反复提及疯血和遗传,卫王的死与疯血有关。至于崔先生的能为,我们目前见到的不过一角。”
唐王哦了一声:“疯血?卫王的确个个发疯。那遗传又是何意。”
公子昇答道:“崔先生说父母的特质传承给子嗣,便谓之遗传。至于疯血,他们语焉不详,只知道是从血脉里带来的剧毒,疯血者寿数短暂,痛不欲生。”
唐王笑了出来:“崔先生果然学贯古今。疯血很可能便是所谓的遗传,历代卫王血里都有剧毒。好了,昇,你去格院把婴叫回来,自从和崔先生谈完,他就泡在格院。”
公子昇退了下去,一进格院就被刺鼻的烟气呛到连连咳嗽:“咳咳咳……相邦,大王叫你去趟宫里。”
赵婴秀美的面孔被煤炭染黑,匠人们也是一身污渍,分不清到底谁是要找的人。
赵婴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短打,洁白的肌肤也变得黢黑,他出现在公子昇身前的时候,昇惊呆了。
他们之间谈不上交情,唐王不会允许掌管情报的宗亲与重臣是朋友,但长久的共事下来,他们也算了解彼此。
赵婴露出一个淳朴的笑,白净的牙齿在黝黑的脸上格外显眼。
“公子,我得先去换身衣裳,沐浴一番才能见王。”
公子昇从没见过这等架势,捂住口鼻闷声道:“相邦,你最近在忙什么?”
赵婴在井边提水净了手:“玻璃。”
他也不多说,大步回了相府。
盐已经烧好热水,准备了干净衣裳,确保赵婴回来能及时清洗。
“良人,都安排好了。”
赵婴嗯了一声,细细洗去身上的煤烟,换上一身绛红直裾,迅速向王宫而去。
唐王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赵婴的忙于大事,作为君王,当然不能责难为国辛劳的臣子,更何况赵婴在他心中并不是一般的大臣。
等了一会,面上汗津津的赵婴进了王宫。
“参见大王,臣来迟了,还请大王降罪。”
唐王笑道:“行啦。我还不知道你忙什么,怎么会怪罪。这次招你来,是想听听你关于崔先生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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