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
战场上风雨突变,杨狱似无所觉,可陆沉气息出现之刹那,他的眉心天眼,就似被火灼一般陡然半张!
轰!
气爆如浪,重重迭迭。
几乎是一个刹那,杨狱已自千余丈的高空俯冲而下,元磁震荡,逆推自身,
以超迈世间之极速,重重坠下!
他这一下暴起,声势之浩大,瞬间压过了整座战场,万余骑兵的厮杀怒吼。
这一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
只见得雪空之上,金光纵贯,似贯日之流星,拉着长达数十丈的气爆尾炎,
似将无尽雪空都中分为二!
犹如传说中的天神下凡,诛杀邪魅!
「杨狱,你还是来了!」
虚空之中,似有波涛翻涌,无人知此声音自何处传荡而出,可它偏偏就如此突兀而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耳畔心头。
「这是?」
王牧之眸光一凝。
这一刹那,他只觉心头如被一层阴影笼罩,这种气息,这种澜物细无声的发音波动。
怎么那么像是……
念头一闪,王牧之看向了从天而降的杨狱……
「天意四象!」
赤金色流光之内,杨狱的眸光冷冽,已是认出了那陡然浮现的气息。
那陆沉,竟是真个将天意四象修持到了他这个创功者都还未能企及的一十二品上!
「既然,你如此想要寻我,那么,就让你见上一见……」
嗡!
虚无之中,进发出一声极为奇异,且洪亮的声音。
那声音,如龙似蛇,如鸟似凤,如龟似鳖,如象似犀……
音波回荡之间,他的眼前,更似是有一人、百人、千人……无数人的生平划过。
生、老、病、死……
「这一掌,名为,天意四象……」
虚空在剧烈的震荡着,伴随着涟漪扩散间,一只晶莹完满,似蕴含世间一切变化在内的手掌,
也似从极度遥远的地方,徐徐拍出,降临此间:
「你以为,如何!」
轰隆!
掌出,风云动。
极端的暴戾与无尽的平和同时于世间迸现。
这一掌,似春日之雨,夏日之雷,秋日之风,冬日之雪……
又好似月圆月缺,草木生长凋零,四季轮转,生发收藏……
真如,天意垂流,蕴灭度四方之威能!
其意其势之强横,莫说是战场上的诸多赤血军精锐,便是秦厉虎、王牧之等人,也都觉心神有些摇曳,似魂魄都为之慑去。
这是世间绝巅的武道。
「你便只懂得拾人牙慧吗?」
陡然炸开的冷笑之音,将一众人从恍惚之中唤醒,旋即眼前,就被大炙的赤金色光芒所充斥!
血气、真罡、电芒、真气……以及那雄浑磅礴至世间极限的十龙十象之力,于元磁真身诀的极尽推动之下,
轰然爆发!
轰!
极尽灿烂的光芒充塞战场,霸占了所有人的视线,感知。…
而其音波回荡之间,无尽的光芒又自逆流回返,于那紧攥的五指之间,汇聚成了煌煌然,不可直视的‘金阳,。
一轮,比之风雪天的淡淡大日更为耀眼的‘金阳,,被人攥在了五指之间,
继而,如远古天神之王捶打无垠大地的巨锤,砸向了那自虚空之中探出的四象之掌!
嗡~~~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缓了下来,那分明是极速发出的拳掌,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以一种看上去极度缓慢,极度内敛的方式,交汇在战场之上!
轰隆隆!
数个呼吸的沉寂间,所有人惊恐骇然的神色兀自停留在脸上,那好似千百声雷暴迭做一声响彻的巨音,已是轰然爆发开来。
「逃!」
秦厉虎面皮狂抖,一声大喝的同时,雄浑的真气伴随着真罡撑起,护住一方。
另一侧,雷光迸发,王牧之身形流转,一化六十四,齐推双掌,撑起大片真罡。
轰!
大地在呻吟,虚空在震颤,风雪在破碎。
风雪之下,坚如铁石的大地,破碎开来,好似一条庞然地龙在猛烈翻身,
数之不尽的泥沙翻涌冲天,平静的大地,好似瞬间变成了暴风雨下的汪洋大海。
十丈、百丈……
一里,十里!
可怖的涟漪当空炸开,十数里之内的风雪气流尽被搅动,雪空之上,
乌云翻滚而来,似是天象都为之改易!
一次碰撞而已。
便是如此惊天动地轰……
一次碰撞之后,沸腾的气浪之中,似再无碰撞响起,可闷雷炸响之音,仍自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可怖的狂风,吹灭了战场之上的铁血煞气,也吹灭了浓郁的好似散不开的血腥之气。
「这样的力量……」
狂风之下,秦厉虎满面泥土,神情震动到了极点。
将兵形势修持至大成之后,他自问领赤血万骑,纵然是传说中的武圣都足可镇压!
但此刻,他只觉心神都在颤栗,望着沸腾激荡的天空,浑身上下的毛发耸立,鸡皮疙瘩好似铁蚕豆般起了一身。
「咚!」
似如重拳击鼓,闷响炸开,大片光火之间,杨狱重重落地,百丈方圆的雪地,被他踩踏的齐下陷。
可怖的血气弥散之下,将滚滚烟尘都压回了地表。
「四象轮转,你倒是用的不错,可惜,你的气魄,撑不起天意二字……」
滚滚逆流的狂风,吹动了玄服猎猎,杨狱收拳挺立,垂眸冷哂:
「接下来,你是要施展你自己的大日如来神掌?
还是霸拳、神拳、天罡拳、三阴戮妖刀,亦或者,杨某的天意四象?」
层层涟漪扩散之后的虚空,仍然如故,纵然是当世两大绝巅的碰撞,也无损分毫。
翻涌的泥沙掩埋了李闯未曾合眼的尸身,而他的魂灵,也被杨狱后发先至,收入了紫金吞煞宝葫芦。…
「天意自古高难问,陆某不懂,确也真个不懂,只是,你又懂什么是天意?」
虚空之中,陆沉的声音平静之中也带着几分赞叹:
「不过,仅此一拳,你已不逊当年的张玄霸了,可惜,仅凭此拳,你尚且奈何不得本座……」
虚空深处,朦胧白雾笼罩的大蟾山巅,陆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缭绕的电光。
那门元磁真身诀,他还是没学会……
「你若敢现身,胜负不论,杨某还可高看你几分。
可惜你自称武祖,却偏偏如此鬼祟,与你并称于古今四大无上大宗师,实乃赵王爷、邋遢真人、达摩大师的耻辱!」
杨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了。
不是仇恨,而是厌恶!
他这一生,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武者,有不择手段,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有气势雄浑,豪迈霸道,也有谨小慎微,见危
则退者。
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武者,立场如何,他都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厌恶!
这种厌恶,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聂文洞!
「看来,你的确恨我入骨了,如此拙劣的激将法也用上了,你就这般想见陆某吗?」
虚空之中,传出陆沉带着笑意的感叹:
「可惜,陆某若连这点荣辱都堪破不了,又如何能活到如今?
潮起潮落三千载,无数个日夜,无数次挣扎,无数次向天夺命……
你不会明白的……」
「激将法?」
杨狱几乎气笑了。
「看来,大衍山一战后,你真个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陆沉的声音变得冷漠:
「你想杀我好,陆某给你这个机会……」
呜~
无形的气流扩散,杨狱按刀而立,天眼扫过四周,虚空平静,无有丝毫的波澜与痕迹。
但声音,仍是回荡在雪空之中:
「陆某的功行尚未圆满,你的后事,也未及交代……如此,二十年!」
「二十年后,方寸山再开之日,本座,于山巅静候你的天意四象!」
话音落,气息绝。
纵然杨狱凝神到了极点,也只凭借两人交锋的碰撞,才堪堪捕捉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气机……
「二十年……」
左手捏着那一缕似有似无的气机,杨狱神情冷漠,下意识的取出了那得自大衍山中的钉头箭书咒……
以这一缕气机为凭依,他自也可学那老妖婆,于某处架出高台。
只是,陆沉行踪缥缈,无处不在,似又可随时出现,却未必能容他日夜不停,连拜七年……
「王爷……」
这时,神情很是有几分狼狈的秦厉虎,踉跄着走近,他的神情肃然中带着几分敬畏:
「李闯伏诛,其麾下之军民,如何处置?」
同时,将自乱军之中捡来的那口血刀奉上。
「你以为呢?」
接过血刀随意把玩了几下,杨狱反问。…
武曲应命,其命数极贵,如果说,若无他出手,西北道谁有夺取天下之资,那必是秦厉虎。
「那李闯拥兵百万,此次,却只带了万余兵马来战,虽或许是狂妄之举,或许也是存有几分不愿麾下军民死伤殆尽之念……」
秦厉虎沉声道:
「他们之中虽有山匪强梁,更多的,还是被裹挟的百姓……只是,如何处置,还要王爷下令!」
「只诛首恶,余者还家,若再有作恶,依法处置即可!」
「是!」
秦厉虎躬身应下,心中一松。
「你伤势不轻,且修养几日……至于这口血刀,其内有‘化血,神种,出必嗜血,杀人也伤己,你用着,需谨慎,小心。」
杨狱将血刀递给秦厉虎。
这种伤人伤己的法器,他如今已看不上眼了。
「多谢王爷!不过,这点伤势,却又算得什么?」
大喜着接过血刀,秦厉虎满不在乎的耍弄了几下,就自躬身要退:
「李闯身死,定安大乱,正是进取的好时机若辎重跟得上,或许一二年里,定安就可平之!」
得了杨狱的应允,秦厉虎旋即转身,振臂高呼,召集赤血军整顿,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已是列队完毕,随之向着定安道而去。
似乎全不将定安道仍存的百万大军放在眼中……
「骁勇善战者,也多桀骜……」
王牧之缓步而来,神色沉凝。
「师兄何意?」
杨狱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你该明白。」
王牧之微微摇头,还是道:
「秦厉虎,命格极贵,其人又极为骁勇善战,你虽可压住他,可也要防备一二……」
「用人不疑,疑人勿用的道理,似乎还是师兄你告诉我的,怎么今日?」
杨狱有些讶然。
他自然不会以为王牧之会嫉贤妒能,但这番话,必有深意。
因为王牧之是极少的几个,知晓生死簿用处之人。
「昔年张玄一些许提拔,还是因徐师之故,秦厉虎就念念不忘数十载,其人本性如何,王某自是明白。
莫说你压得住,便是压不住,以其本性,也不会有丝毫叛逆之心……」
王牧之说着,微微一顿:
「可若你不在了呢?」
「嗯?」
杨狱挑眉。
「七杀王城之战后,黑山身死你手,其后一年之间,老夫始终在等待契机以窥天时……」
王牧之叹了口气:
「终是于数月之前,于塞外某处荒山之巅,老夫再度窥见了一角未来……」
「未来,仍是无我?」
王牧之话未说完,杨狱已是懂了他的意思,眉头,终是一拧。
「雁过留痕,人过留影,可你……」
王牧之适时收口。
「如此……」
杨狱深吸一口气,阖眸间又自吐出: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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