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魁星.
望着风雪之中的兖州城,杨狱眸光微动。
一日夜的交谈里,王牧之也曾说起过武圣与十都不可兼得之问题。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远古之前,是没有武道存在的。
那时节,灵炁充沛,道术的威能远比如今更强,且没有诸多繁琐仪式的掣肘,故而,武道并无存在的土壤。
而这,也是如红日法王等人,认为武道将绝的原因之所在。
一朝天变灵潮来,古老的道术都将焕发新生,到得那时,纵然仍有人愿学武,也绝无今日之盛况。
依着王牧之的看法,武圣与十都既可兼得,那么,本不该有先成武圣,则十都无望的说法。
只是,自古而今,遇到这般状况之人少之又少,无从参考之下,都尽量避免而已.
“十都.”
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杨狱还是唤住了苍鹰,指向了远处风雪中的兖州城。一体同源的感应告诉他,地魁星,已到了出世之边缘
·
一境之隔,西北道的风雪也十分之猛烈,地与天尽是白茫茫一片。但兖州城比之定阳城,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风雪中,无数道炊烟直冲天际,虽天色蒙蒙亮,大街小巷却已有着鼎沸人声。西北道的战乱过去不过四五年,兖州城内,却已不见了往日的惊慌与忐忑。
虽外来的商会仍然很少,但城中诸大族、帮派扫清之后,即便是这样大的风雪,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啪!
醒目拍桌,满堂皆震。
虽天色刚亮未多久,广聚轩中的食客却已很是不少。
广聚轩是兖州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虽因限酒令后没有了酒,可每日来往的客人,仍是极多。
说的位置,可谓抢手至极,这时天色刚亮而已,大堂内已有说先生上了台。
“接上文,昨日说起,那塞外天狼王朝的护法尊神,七杀神山上的七杀宫主,素有天下第二之称的黑山老妖,破关入境啊!”
“此时,正值我西北王不在城中,满城高手义愤填膺,却怎敌那老妖手段,一时之间,血流成河啊!”
“正值此时,玉龙观真人,曾与天下第一的西府赵王爷爷论道的真言道人出留着山羊胡的说先生,显然极擅此道,否则也不会引来如此多人。
说起来,抑扬顿挫,情绪饱满,时而还夹杂着口技之音,令一众食客情绪起伏不定,时而紧张,时而担忧,时而咬牙切齿。
“呲溜!”
一口浓汤入口,于道人舒服的叹了口气,他轻拍着大腿,倚窗观雪,悠闲自在。
“这,才是老夫该有的生活."
风雪下的古城,热闹而安定,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早十数年,这种景象他也不甚在意,可此刻,却觉弥足珍贵。
幸福,当然要靠对比。
尤其是,在这个时间,同属西北的诸多高手都在拼命之时,他还能悠闲的饮茶,就越发让他幸福。
但又有些担忧,如果.“呸呸呸~”
一念闪过,他已是连啐了几口,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定阳城那般大事,不止西北城的诸位同僚,连姜五、方阿大都领人前去,我等如此,好吗?”
无声无息间,苦尼出现在他的身边,这老尼姑此刻也富态了不少,但脸上有着忧虑。
定阳城的事,他们知晓的不多,可整个西北道的高手几乎全都扑向那里,他们还是知道的。
“非要打打杀杀才能心安吗?”于道人却不甚在意。
他是真个厌倦了厮杀,尤其是得了夜游神道果之后,他就越发不喜好勇斗狠了。
自个,可是有大运在身,有望长生成仙的人。
“攻打定阳城,可是王爷亲自吩咐,万象山人主持的大事,咱们不去,岂非无功?”
苦尼有些忐忑。
与于道人一般,她很珍惜如今安定的生活,再不想在刀口上舔血,可也知晓这一切来之不易。
更害怕被边缘化。
“王爷是何等存在?他老人家慧眼如炬,知晓老夫是守家的大才,自不会介意咱没去定阳城。”
于道人微微一笑,满不在意:
“这,可是王爷的命令,他老人家让我坐守此城,那么,就是老死在这,贫道也不会擅离一步.“
苦尼无言以对,正想说什么,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道爷,大狱那里"
唰!
来人的话还未说完,于道人已是猛然跳将起来,哪还有半分的悠闲,一把抓住来人:
“狱里怎么了?!”“你?”苦尼错愕。
这几年里,她还是头一次见于道人如此失态,但转念已然猜到,这才是他留在此处的原因。
来人被吓的一个哆唆,忙不迭回答:“大犯卫四阳,他,他逃出大狱了.”
许四阳,乃是旧逆燕东君手下最为倚重的大将,也是迄今为止,兖州城内最大的要犯。
他逃狱,几乎让大狱内外都乱成了一团,这牢头吓的浑身哆嗦,已经做好迎接这位道爷大怒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于道人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逃了,他终于逃了!”
苦尼几乎以为他失心疯了,有心询问,却见于道人红光满面,袖袍抖动:
“合该贫道大发利市!你莫看姜五等人不远万里去攻伐定阳城,他的功劳,可未及老道一半!”
大笑声中,于道人已下得楼去,苦尼瞠目疑惑,却也只得咬牙跟上。
于道人的武功原本就高过她,跟随了西北王之后,更不知怎么得了道果,如今的修持,已不下她曾经见过的大宗师了。
她自然只能马首是瞻。--
·.···呼呼~~~
寒风如刀,山林之中积雪飞扬。
树林边缘数百丈之外,一处草木遮掩的隐秘山洞之中,传出低低的呼吸声。淡淡雪光映照的阴影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呃啊!”
剧烈到极点的痛楚,使得洞中人纵然极力克制,仍是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哼。“杨狱!”
“姜五!”“于道人!”
重重捶地,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卫四阳只觉自己被丢进了火炉焚烧,全身上下无一不痛,恨不得立时死了。
“我,要报仇!”
渐渐地,他陷入弥留的状态,痛到麻木,只有咬牙承受。忍!
忍!
一如过去数年在牢狱之中的伏低做小,他一口牙几乎咬碎,最后,方才承受住这几乎令人崩溃的痛楚。
剧痛之后,就是无可形容的畅快!【地魁星入命】
似有神佛在耳畔低语,丝丝缕缕的讯息自魂灵涌现,让他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继而,就是大喜、狂喜。
“道果!这是道果,认主了!哈哈哈,道果认主!”
难以抑制的狂喜让卫四阳浑身颤抖,许久许久之后,他方才从泥泞中爬起来。
呼!
他突然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手掌伸出,于虚空一抓,肉眼可见的气流随之滚滚而来,旋即,一口飞剑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成型。
咻!
仅一念动,那由气所化之飞剑已然贯穿了厚重的石壁。
其速极快,卫四阳只觉眼前一花,山洞之外的十数棵大树,已然轰然倒塌!其上的诸多枝干,更是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只要我见过一次,就能以这口本源气,演化出来吗?百步飞剑可以,那杨狱的天意四象箭,可以吗?!”
卫四阳震撼了。
【吐气成兵:一口本源气,可演千万兵!】
诸般讯息自心头流淌而过,卫四阳也渐渐明白了自己所得的这门神通的奥妙。这门神通,讲究修持一口本源气,以此气,可化天下千万兵。
可这个兵,不止是兵刃的意思,更蕴含世间一切杀伐术!
依着位阶出传递的讯息,但凡他见过的杀伐术,这一口本源气,尽可化出,成就!
若神通层级足够,甚至能发挥出超过原主的威能来!可惜,仅能持续极短暂的时间,无法真个长存.“这便是神通主吗?”
卫四阳倒吸一口凉气,激动的浑身发抖。“主公,属下一定会为你报仇!”
一口浊气吐出,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卫四阳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心头一震,闪避。
就听得大片破空声传来,箭矢已将他之前所立之地铺满了。“杨狱的走狗!”
他面色一沉,下意识就想逃走,可跨出一步才猛然惊觉,自己为何要跑?“算你们倒霉了!”
卫四阳的脸上闪过狰狞之色,身形一转,那口隐没的气剑再度出现,随其心念一动,将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尽数斩断!
“嗯!?”“小心!”
林外传出声声惊呼,追杀而来的一众兖州军士吓了一跳,旋即后退,以箭矢招呼。
“可笑!”
一击建功,卫四阳心头大定,往日的屈辱再度浮现在心头,狰狞一笑,合身便扑了上去。
“蠢材!”
突然,一声冷笑在他耳畔炸响。“谁?!”
卫四阳勃然色变,可不及转身,整个人已被打的凌空飞起,大口咳血。
他惊怒回头,却见一人自自己的影子中钻了出来,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扑杀上来。
咔咔咔咔~
于道人冷笑一声,快速出手,先断四肢,再截关节经络,卫四阳还未落地,已成了烂泥一滩。
“于道人!”
他目眦欲裂,狂吼着欲引那气剑来杀,就听得“噗嗤”一声,一双眼珠已被扣了出来。
“老道,忍你很久了!”
一把甩落那血糊糊的眼珠,于道人左右开弓,啪啪甩了几十个巴掌上去。直将其打的昏厥过去,才长舒一口气。
·
“这,就是你擒拿此人的全过程?”
广聚轩三楼,杨狱披着大氅,静等于道人将各种浮夸的说辞倾泻完毕,才慢慢的饮了一口热茶汤。
舍身印的危害与日俱增,到得如今,他甚至久违的感受到了寒冷。仅仅是抗衡,他已然用尽了全部的力,面上几乎毫无血色。
“贫道哪敢欺瞒王爷?”
于道人讪讪一笑,这才道出之前没说的:
“这几年里,贫道每隔三日都会去一次大狱,或多或少都留了些后手"于寻常人而言,下毒,自然是为人所不齿。
但于道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这么说,会显得自己不那么辛苦。
事实上,自得知卫四阳极可能会得道果认主后,他就寝食难安,故而,才花大价钱从某地购得一批毒药.
前后四年,卫四阳早被他腌制入味了,即便得道果认主,拿下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办的不错。”
随口应了一句,杨狱看向烂泥也似的卫四阳。
极、天、地,三魁星位阶的最后一位,就应在此人的身上。
其人的命数,早几年他已了然于心,知晓其人前尘往事,也知其性格未来。拿下他,自然毫无波澜。
于道人虽看似毫无骨气,可其人本就是积年的宗师,曾逃过朝廷清洗江湖的老油子。
在得自己改易命数,得夜游神位阶之后,战力或许不比得了“哼哈二气”的姜五、方阿大,但办事,反而更稳妥。
当然,不能有危险,否则这老道逃的比谁都快。“得嘞!”
虽只得了随口一句赞扬,于道人却是心头大定,他自然知晓这位的行事风格。他记下了,那就比什么都强。
当即告退,对这位接下来要办什么事情,毫无兴趣,也丝毫不敢有兴趣。不该知道的,他从来不想知道。
“吐气成兵!”
通幽催使,杨狱眸光幽幽。
这门神通的强横之处,不言而喻,这一口本源气,可见真个接触、见过的任何杀伐术短暂演化出来。
三道果极道十都,可拥有六大神通,地魁星这门神通,是他所能承载的最后一门。
这门神通,是杀伐神通。
且是能与通幽、融金炼体完美契合的神通,也唯有三位一体之后,魁星才真个可展现出极道之威。
吐气成兵的缺憾,可被融金炼体所弥补,而两者以通幽为核心,化为一体,则为
“大神通,融兵炼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