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金色吊坠、一块黑色的令牌、一枚白色的令牌、加之一枚木偶。
这是四门上乘道术的承载物。
“道术,来自于神种,是以某种极为特殊的手法,将神种永固,使其不能被单个人所炼化,方才能代代传承。
想要逆转为神种,只怕不太可能……”
杨狱心中思量。
对于道术的记载,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三笑散人在潮汐论中提及的一点。
那就是,在远古,潮汐未落,天地间满是灵机之时,道术施展虽也需要传承物、法坛,却并未其他制约,不像如今,只能在‘道雾’覆盖之下发挥效用。
甚至于,也不需要随身携带传承物,只需供奉在山门之中,则门人弟子行走天下,只需口诀就可引动。
传说之中,那些寻仙访道,误入仙山,旬日里就学得一门‘神通’下山,穿墙过户,飞头飞鞭的,多半都是此类。
依着三笑散人的猜测,之所以远古并未有武道流传,也是因此。
“若三笑散人所说的潮汐真个到来,道术,在某种意义上,适用性要远远超过武道,且更好控制……”
这种说法,其实由来已久,且信奉之人极多。
不比武道修行的严苛,在传说中,道术的门槛其实并不高,而且作用绝大,且一旦门徒为恶,更好清理门户。
杨狱拿起了他最为感兴趣的一件。
【替死木偶】
【等阶:十都(下)】
【品质:十都(下)】
【简介:长空门中供奉八百年,神种‘替死延生’之载体,精修此术可在法坛笼罩范围内,发挥威力】
【炼化可得:替死之术、极小概率可得神种‘替死’】
【取煞气凝聚之纯阴木雕刻替身,可在临近死亡之时,由替身去承受和吸收大部分伤势】
看着鼎壁上浮现的文字,杨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能否以活死人替代那什么‘阴煞凝聚之纯阴木’?”
……
……
呼呼~
残月高挂,夜风徐徐。
没了宵禁的龙渊城,灯火通明,残月挂上树梢,也仍有人声鼎沸。
“龙渊城啊……”
立于山丘之上,遥望那灯火通明的城池,斗篷下,祁罡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人声鼎沸,终归与他无缘了。
道果认主,神通入魂,带来了他都未曾想过的强大力量,可他终归非人了。
这幅皮囊,他自己都觉厌恶。
可偏偏,那足可焚烧一切的神通,偏偏无法焚及自身。
“用之神则神,用之魔则魔,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我亲历了德阳大旱,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又怎能让灾难重演?”
默默自语,祁罡转身,紧了紧斗篷,就要离去。
突然,他似有所觉,望向远处,就见得阴影之中,丘斩鱼牵着马,似已等候了多时。
“祁头要去哪?”
丘斩鱼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丘……”
祁罡声音沙哑:
“我知你想留我,但你拦不住我……”
“他拦不住你,我呢?”
一声轻斥自夜幕之中传来,大云鹰横掠而过,似乌云遮月,大红武袍飞舞着,裕凤仙落下高空。
“小郡主……”
祁罡本想说‘你也拦不住我’,但看了眼她倒提的青龙偃月刀,还是咽了下去。
嗤!
裕凤仙随手将长刀插在山丘上,向着祁罡长长一拜:
“祁副指挥使万里迢迢前来搭救,凤仙铭记于心……”
“本也未出什么力。”
祁罡避开,不受她的礼:
“王府夜宴,犒劳诸般功臣,这是大事,小郡主还是回吧……”
“他们算什么有功之臣?”
裕凤仙‘哼’了一声,道:
“跟我回城,明日我会发动整个王府的力量,为你寻求解决之道……”
“……不必了。”
祁罡沉默了一瞬,摇头:
“旱魃久留之地,必有大灾大旱,龙渊城,我已停留多日,不可再留了……”
对于道果,祁罡不是没有了解,可他敢肯定,自己的道果,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一种。
这是天生的灾星,其仪式,早在认主的那一刻,就已然开始了。
“没有任何办法?”
裕凤仙心有不甘。
数年同僚,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祁罡沦落到如今的模样。
“我会寻一处人迹罕至的炎热大漠,封闭自身……”
祁罡默然转身,走进了夜幕之中:
“不必留我,若我成功,自会回来,若失败……”
“东西拿上!”
裕凤仙咬牙,突的抛出去一个包袱。
祁罡接过,没有拒绝。
“祁头……”
望着那萧索的背影,丘斩鱼心中大痛,曾经的祁罡,是青州、乃至于龙渊道最有希望走进神都的锦衣卫,也曾意气风发。
然而现在……
裕凤仙神色黯然,她想要留人,可……
夜风之中,两人站立许久,直至祁罡远去的身影再看不到,也没有动作。
“青州锦衣卫,没有几个人了……”
许久许久之后,丘斩鱼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咔咔咔……
指节与刀柄摩擦发出声响,裕凤仙心中烦闷至极,忍不住对月挥砍数刀,方才乘鹰鸟而去。
……
……
夜色渐深,王府之中的宾客也多散去,只有酒气未散。
裕凤仙回到王府之时,诸多家丁、丫鬟正在收拾残羹冷炙,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几个老人正襟危坐,在商议着什么。
砰!
竹杖拄地,发出闷响,张文安面沉如水:
“一场宴会,该来的一个没来,不该来的,倒是一个没落下!那孽障,几乎毁了咱家在龙渊道多年的声望!”
张灵峰的动乱只持续了大半年,可影响之恶劣,却是超乎想象的。
“终归是咱们对人不起……”
越发苍老的老夫人喟叹一声,满面疲惫:
“要消泯不满、怨愤,不是一场酒宴就可以办到的……”
“那孽障!”
张文安难掩心中怒气,连连咳嗽。
大半年里,他可没有老妇人的待遇,这把老骨头几乎就交代在了柴房里,哪怕侥幸未死,也是伤了元气。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老夫人意兴阑珊,摆摆手,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一众老者也都散去,只有张文安坐着不走,片刻之后,王府中的灯火熄了,宾客尽散,老妇人又自走出来。
“龙渊卫,四卫死伤七成,仅剩三成,王府客卿风流云散,护卫、私军几乎没有剩下的了……”
张文安痛苦闭目:
“三处边关,方征豪已有反心,魏正先也满怀怨恨,林启天重伤损了根基,则可真是……”
这是真正的剧痛。
张灵峰暴起发难,除却不在城中的南山霸、于方舟所带的数百人,剩下的不是归了贼,就是糟了难。
以至于,原本近万规模的龙渊卫,已然不足三千了。
各种私军,以及城中亲近的势力,也都遭了殃,以至于,这一场宴会之上,除却南山霸之外,几乎就没一个是真個参与救援他们的。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但这宴会,仍是不得不开,不但要安抚人心,还要各种赔偿,让他肝火大动。
“公羊武呢?”
老夫人问。
“他……他也已经离去了。”
张文安苦笑:
“我等遭难,他被王牧之所制,此时也没有颜面再留下来了。他与徒弟徒孙,以及未死的客卿,也都离开了……”
风雨飘摇!
一场动乱平息之后,不止是城中几大势力,就连他们自己,也感受到动荡难安的气息。
“朝廷在,大义在,一时的阵痛,终归可以抚平。”
老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值此危难之时,老的昏迷不醒,少的出家为僧,小的懵懵懂懂,她哪怕心神俱疲,也不能倒下。
“难,难,难。”
张文安连连摇头:
“近些年,诸道起事不绝,旁人不知,咱们还不知?与青州接壤的西北道中,据说前些日子也有了动乱。
一神通主横空出世,已占据三府之地,聚众百万,整个西北道,都已乱成一锅粥了……”
“难,就不做了吗?”
老夫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只有老身还有一口气没绝,也绝不能丢了祖辈留下来的基业!若真丢了,你我死后都无颜面见先祖……”
张文安沉默了。
许久之后,才道:
“经此一事,王府实力大不如前。道中难免蠢蠢欲动,当今来看,对我等威胁最大的。有三人。”
老夫人看着他。
“王牧之、方征豪,以及,杨狱!”
“杨狱?”
老夫人皱起眉头:
“他可是昨夜才救了咱们。”
“恩是恩,威胁是威胁。此子年岁比之凤仙还要小一些,但武功已至一流,神通加持,可硬撼大宗师了!
这样的天赋人杰,天下少有。而且……”
张文安也冷静了下来:
“他于民间,有着诛杀旱魃,挽救万民之声望,于龙渊城,有着匹马驰王的声名!
于军中,他有逼退方征豪,援手魏正先、林启天的战绩在,而且,他是徐文纪的弟子!徐文纪在青、云二州的声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凝重,老夫人的眉头也渐渐皱起:
“徐文纪果有识珠慧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