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刺鼻浓烈的消毒水味直直往我的鼻子里钻。
是我很熟悉的场景。
“啊...地狱原来跟病房长得一样...真是讽刺...”
我呢喃着,试图站起身来,但桎梏于全身的强烈刺痛感却令我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等等,疼痛?
这不对吧,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疼?
于是我拼尽全力勾了勾手指,张了张嘴,却发现只能发出沙哑的嗬嗬声,连动都动不了。
一股无力的虚弱感从身体深处涌现,可我觉得这股疼痛与过往不一样。
这是一种能看到终点的痛。
换句话说,我的身体似乎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我尚且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然而,为什么呢?
凡事总该有个理由才对。
还不待我细想,有个人便听到了我的呢喃。
父亲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无言地与我对视着,我眼里闪过大大的疑惑。
什么意思,父亲也死了?
难不成是因为我死掉之后,父亲悲痛欲绝,也紧跟着我撒手人寰了?
那未免有点过于背德了吧...难道父亲一直对我抱有那种情感吗...
抱歉啊父亲大人,我还是更倾向于姐弟...
好在片刻后,父亲叹了口气,他无语道:
“媓儿,别看了,你没死。”
不愧是父亲,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我尚且处在混沌的大脑唤醒。
...
诶?
什么?
我没死?
——
...
——
父亲默默坐在我的身旁,他告诉我,我昏迷了将近两个月。
那这就更不对了呀,且不说跳楼,单单我的病也不可能容许我活两个月。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疑惑,父亲自顾自地讲述起了关于我昏迷后的事情。
他跟我说,那栋楼不高,小区的绿化也不错,所以跳楼没有构成致命伤。
至于我的疾病...
父亲把白筱的事情告诉了我。
...
我很难形容弥漫在心底的感受。
感恩戴德?
不,我觉得那份感情并不能单单用感恩来形容吧。。
倒不如说...我过去对于白筱的嫉妒,在那一刻彻底扭曲为了痛恨。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怎么能去恨我的救命恩人呢?
但请不要怪我。
这股恨意就像是在我的心脏凿出了一个泉眼,自顾自地顺着我的血流淌进了我的全身,充斥了我的大脑。
我为什么不能恨她?
她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和阿七的分别?
我明明已经放弃了,我明明已经绝望了,我明明已经承认了。
我承认,白筱,你是胜者,你可以踩着我的尸体,去拥抱我的阿七。
我明明已经认命了。
可为什么你要救我?
一想到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我就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痒,恶心。
凭什么,你总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施舍我?
事到如今!
...
事到如今...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为什么...
为什么...才来救我...
一滴泪水自我的眼角滑落至枕边。
忽而,顺着这滴泪,在我的余光里,我看到了一两缕发亮的白色发丝。
我有些不解,便微微偏头。
一个白发女人倒映在窗上。
白发女人自嘲地笑了笑。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
可父亲仍未放过我。
他任由我流着泪,只是望着我,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没来由地说道:
“小六,我本想在你十八岁后再告诉你。其实...我和你的母亲只有五个孩子。”
我抬眸看他,我不懂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在就连叶家都要抹杀掉叶媓的身份吗?
可下一瞬,我看到了父亲那双略带愧意的眼眸。
紧接着,一个从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猜想,霎时令我的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
父亲和母亲有五个孩子...
那我呢?
小六是谁的孩子?
叶媓她天生患有疾病,性情不定,精神不稳,却极度聪慧,简直是叶家人中的叶家人。
我,天生就是个残缺的生命。
小姨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喜欢抱我,总是喜欢陪着我,总是...
不,不该的,不会的...
我怎么可能...
原来如此。
原来是我。
...
那阿七呢?
阿七他...他难道...
父亲似乎看穿了我心底那份几欲呼喊出来的斥问,他只是摇摇头。
“你和小七...没有血缘关系。”
白筱给予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我就像是被一道霹雳重重劈到了我的灵魂上一般。
没有血缘...
那阿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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