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许久不见,想我吗?(1 / 1)

曾裕林离开御书房时,已经是申时中。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但光线依旧刺眼,落在琉璃瓦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放慢了脚步,看着屋顶淡淡跃动的光,眼睛微眯。

褶皱的眼皮底下是略显老态的眸子,里面藏着不易察觉的羡慕。

这样的天,这样的光,这样的瓦——

真好看啊。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沉溺,却又很快清醒过来。

余光中,一道身着绯红官服的男子从宫墙之后绕过来,大步流星,气宇轩昂。

威严鎏金的宫殿和他相得益彰,跃动的金光也不能掩去他身上的风华。

曾裕林定定地看了他几息。

陆淮舟。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步子微调,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近了,略一拱手。

“相爷。”

曾裕林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陆小侯爷瞧着是愈来意气风发了,少年心性,赤诚热烈,难得。”

“相爷过誉了,”陆淮舟配合着他,放慢了步子,“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办事罢了。”

“办事……所以就一定要赶尽杀绝?”

这话说得,可谓丝毫没有留余地。

自桑杜被抓走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碰头说话,颇有分山而立,两相对峙的意思。

陆淮舟眉毛微挑,语调不变,“相爷说笑了,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担心夜晚降临,坦诚正直之人与杀伐无关。”

“呵。”

曾裕林轻笑一声。

一个陈子翰,没了就没了,他并不关心。

几箱细软,怎么抵得过他数十年的苦心经营?

如今夏帝对他有所怀疑,事情会难办些,但并非就此输了,他只是不明白,陆淮舟为何要与自己作对。

难不成真是为了关月?

“鸣啼再悦耳的鸟,也需择良木而栖,陆小侯爷可要想清楚。”

女子和权势,选谁弃谁,他心里应该很明白才是。

陆淮舟侧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启唇,声音有些凉薄,“偌大的皇宫里,不就一棵大树吗?”

夏帝在上,谁敢说自己是良木?

曾裕林没有反驳,只长叹一口气,“也是。”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他又开口道,“一个署正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你若就此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我交好,对彼此都更有裨益。”

“相爷说笑了,我与您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

所有的话,都被陆淮舟轻飘飘地接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说下去,只能让自己平添气闷。

陆淮舟见此,主动辞别,“我还有别的公务在身,先行一步,回见。”

说完,迈开了步子。

曾裕林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深深。

他确实够年轻气盛,朝堂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但他不是病树。

……

陆淮舟先回府处理了点事,直到天色放晚,才从案牍中抬起头来。

这几日夜间,细雨缠绵。

他让玄竹取来了伞,踏着将将四合的暮色出了门。

树荫形成的阴影比夏日小了许多,遮不住屋里透出的光线。

关月在屋里逗猫玩,心思却有些放空。

绵绵细雨声中慢慢升起的脚步被她捕捉到,但一直守着院子的玄狐并没有现身警示。

关月心中有了判断。

她摸了摸小猫凑过来的头,将它从膝头抱下去,放回毯子上,这才起身往屋外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撑着伞,在细雨中缓步而来,衣襟随风而动。

原本平静的神色在看到踏出门槛的人时有了波动,眼底泛起笑意,驱散了周身的寒凉。

“是来迎我的吗?”

关月站在廊下,遥遥地冲他展开了双臂,不言不语,只笑看着他。

陆淮舟加快了脚步,等进到屋檐,收了伞,怀中就已经满了。

他回手搂住怀里的人,“许久不见,想我吗?”

“想。”

关月在他身上蹭了蹭,顺便将方才从猫身上沾的锅底灰抹在了他袖口。

陆淮舟挑眉,看穿而不戳穿,默许了她的动作。

“我也想。”

两人一同挪步至屋内。

相依的身影随着烛影微晃,无人打扰。

陆淮舟垂下眼皮,看她嘴唇不复往日的血色,轻声问道,“这几日不舒服?”

“嗯……一点点。”

先前身子骨差,每次来月事都跟去了半条命似的,如今身子好了,只会有些许不舒服,除了面色差点外,并不会扰乱日常节奏。

见身前的人还凝着她,关月说道,“不碍事,迎香在替我慢慢调理。”

陆淮舟察觉到外面有风吹进来,转身去将门关严实了。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迎香半年前曾隐晦地同她提起过,自己这身子应该不易有孕。

当时她一门心思只为寻找真相,并未当回事。

如今和陆淮舟在一处,难免会思虑起来。

不过也是淡淡的一层想法,不至于占据她太多的心思,因而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并未叫面前的人察觉。

小火炉上煨着茶,关月倒了两杯,只做暖手用,见他回身,推给他一杯,“江南的事可都办妥了?”

“算是吧,”陆淮舟落座,掀起盖子拨了拨茶面,“不会再牵扯进更多的人,府衙也很快会给出判词。”

跟先前关月预想的相差无几。

如同一颗石子被扔进湖面,圈圈涟漪散去后,再度归于平静。

“也好,”关月说道,“若是做得再多,就显得刻意了,反而起不到什么好效果。”

只要确保这颗石子扔进的是夏帝心里,就够了。

“不过右相知道了我,这几次出门,都感觉暗中有人。”

陆淮舟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玄狐平日都跟着你,只要不在偏僻之地,就算出现问题,我的人也赶得及。”

关月点头,“我知道。”

她有功夫在身,倒不是很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是曾裕林对关庭使绊子。

朝堂中事,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多。

一个女子,是没办法直接插手这些的,还是得想办法联络上镇国公府从前的旧部。

朝中仅阿坚一人,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