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条路走到黑(1 / 1)

午后暑气更甚,为躲阴凉,玄鹤驾车特意挑的小道走。

屋宇重叠下,还能贪得一方凉意,不似主道蒸烤。

廊下有些买凉饮的小贩,陆淮舟看着那绿豆水甚是解渴,便叫玄鹤停车去买了两碗来。

自己则撩侧帘,掀起一条缝,目光随意停歇着。

余光里,一道灰褐色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手抬起在头顶遮阳,步子轻盈迅速,朝一处宅子而去。

他抬手叩了叩门,等待门开的间隙,突然看到了停在远处街角的马车,微微一顿。

留神看了一眼车帘,又扫过拿着凉饮正朝马车走的玄鹤,眉尖微蹙。

待门开后,立马便进去了,不做逗留。

侧帘缝隙开得小,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陆淮舟看他却看得分明。

这个人……

脸很陌生,可走路姿态及身形和那日在云音寺同裴朗说话的人有几分相似。

“大人。”

玄鹤在外面叩了叩门板,递了一竹筒的凉饮给他。

陆淮舟接了,却没着急喝,只问道,“刚才那人你看见了吗?”

玄鹤一愣,“略了一眼。”

适才只是远远的看见了这么个人,没瞧得太仔细。

陆淮舟再度撩了撩帘子,确认了他方才进的谁家宅子,而后道,“去查查他的底细。”

“是。”

回到侯府,竹筒里的凉饮也见底了。

陆淮舟去疏影楼寻陆冲,手里还拎着方才绕道去常记买的雪梨水。

“听院里的人说,祖父午间没休息好?”

“人老了,觉少,眯一会儿就睡不着了,不如起来坐着。”

陆冲见他手里拎着常记的东西,顺手接了过来,“从何处来?”

“宫里。”

陆冲正在开盖的手一顿,“陛下召你去的?”

“是,有关裴家的事,我要了陛下一个彻查的允诺。”

裴家的事陆冲有所耳闻,只是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但他清楚的是,单凭区区一个裴朗,成不了大事,这背后之人,才是陆淮舟要面对的敌人。

“你的事,我不多说,但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陆冲顿了顿,继续道,“裴家只是冰山一角,潜藏在水下的才算真正的危险。”

陆淮舟点头,“我知道。”

陆冲眯了眯眼,目光中带着平日少见的犀利,“裴家与镇国公府牵扯颇深,行事务必小心。”

话音落,房间里有片刻的静默。

陆淮舟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关月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当罪名成立,已经盖棺定论后,除非关系亲近,否则难有不相干的人会冒着极大风险去寻求一个真相。

他很欣慰陆淮舟心里记挂着人,比从前多了丝温情和愉悦。

但他也担心,这会给陆淮舟到来麻烦。

初了解关月时,只以为她不愿受人摆布,退完婚后便再无阻碍,如今才发现,她要做的事,也是危险之致。

“祖父放心,我有分寸。”

陆淮舟看着窗外的景致,眉眼深邃,“她将我带上了贼船,我又何尝不是将她拉进了漩涡?”

这些问题,早在他向关月表明心迹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

他突然笑了笑,“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其实不错,若有人陪着,会更好。”

陆冲看着他脸上的平和笑意,不再多言。

用勺子舀了一口,砸吧两下嘴,“这雪梨水喝着怎么和铺子里的不一样?不甜,嗯……不甜,没铺子里的好喝。”

他去常记铺子里喝过,甜滋滋的,入口就感觉心情都舒畅了。

这份喝着,总觉得寡淡。

陆淮舟转过身来,表情不对,“您背着我去吃甜的了?”

“啊……没有啊。”

陆冲咬了一口梨,含含糊糊道,“我听人说的。”

陆淮舟扯了扯嘴角,“听人说还能听出味道来?”

“有些困了,我要去里间睡觉了。”

陆冲并不听他讲话,端着碗直往里走。

陆淮舟有些无奈,跟了上去,“上次大夫都说了,您的身子不适合吃那么多甜的。”

“什么?我没听见!”

……

卯时未过,太阳就已经高高升起。

裴府平日里不到午时,下人都要放轻脚下的声音,说话也得控制住音量,怕吵醒裴夫人睡觉挨罚。

可是今日破天荒的,裴夫人起了个大早,院里吵吵嚷嚷的,裴朗和曹明甘都在,似乎有争执。

裴夫人叉着腰,指着曹明甘的鼻子骂,“好嘛,我若是今日不想着买衣裳清点银子,还不知道你竟偷偷挪用了府中上百两银子,给你那赌鬼儿子还债。”

曹明甘心中有愧,不敢反驳,只承诺道,“夫人息怒,小的一定尽快将银子凑齐还回来。”

“这么多银子,你要怎么还?”裴夫人轻嗤一声,“就算把你这把老骨头卖了,把曹永拖出去当苦力只怕也赔不起。”

“一旦沾染上‘赌’字,那便是个无底洞,你这次替他还了,他下次还敢。依我看,就应该叫债主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免得再上赌桌,害人害己。”

“你也不过是府中养的一条狗,给你吃住,还反咬主人一口,不要脸的东西!”

她咄咄逼人,曹明甘不敢说话,心里却因着她的话而不爽快。

这些年积攒的对她的怨念早已深,只是未曾爆发出来。

裴夫人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还没出气,转头对着旁边的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裴朗,这就是你以为的得力干将?这次被我抓住时就挪用了上百两,先前谁知道私自动用了多少?”

“今日你比我先知道,居然还选择原谅他,要伙同他一起来骗我,我看你是真不想过了!”

院外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裴朗被下了面子,脸色憋胀地通红。

“不就是银子嘛,没了还可以再赚,你这般泼辣不讲理做什么?他也有苦衷,跟了我这么久,兢兢业业,赔银子总好过断人性命和前路啊!”

裴朗一向都顺着她哄着她,极少有这般顶撞的时候。

裴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叉腰,破口大骂,“裴朗,你现在当了官翅膀硬了是吧?竟敢对我吼叫!你要记得,是你对不住我们母女,才让雨荷生生受了那苦,我们再怎么样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