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朱琅朱公子倒是一下子兴奋起来。
横在张氏兄弟跟前,极尽尖酸刻薄之态,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哟,二位张兄,也不知是谁,刚才信誓旦旦口出狂言,说自己必然皇榜高中?”
“可本公子瞧来瞧去,眼睛都瞧得有些疼了,也不见这三甲榜单上有二位的名字呐!”
“怎么?你们这是不是牛皮吹得未免太大了些?”
又猛地一拍脑门,“哦,瞧本公子这记性,还差点忘了……”
“这才仅仅是三甲的榜单放出来了而已!”
当下,故作惊诧一声大呼,眼睛瞪得滚圆,“哟,难不成二位,还指望着能登上二甲的榜单不成?”
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红光满面笑得前仆后仰,“哈哈……这可是本公子长这么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然而旋即,又故作一副惺惺之态,一声长叹,“唉,本公子刚才就说过,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当有自知之明。”
“要换做是我,当初出了考场,就早灰溜溜赶紧收拾行李回永州了,然后老老实实耕田挖地,做一辈子山野村夫去了。”
“哪至于非得死皮赖脸待在京城,还跑来看科考放榜,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哦,不对……若换做我,压根就不该千里迢迢跑来参加这春闱。”
“这朝廷恩科,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自以为认得几个字,便能够高中的!”
顿时又折扇一甩,一副翩翩公子之态使劲摇晃两下,话锋一转,“实话告诉你们,倒是本公子……”
“也不怕二位张兄取笑,自认为此次恩科,发挥还算不错!”
“明经一科题目虽极有难度,可好歹也答上了足足七成。”
“至于策论文章,自认为也是写得洋洋洒洒如行云流水,文采斐然,连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本还琢磨着,定能中个三甲,可眼下看来……侥幸,实属侥幸,这二甲赐进士的官身,基本是十拿九稳了啊!”
“且实不相瞒,早在昨日,本公子便已在鸿运楼定了两桌好酒好菜……”
“咱好歹也相识一场,且还是同乡,二位张兄一会可别忘了赏脸,前来为本公子道贺啊!”
然而,趾高气扬嚷嚷得正起劲,却只换来张家兄弟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以及那砂锅大的拳头,又开始在半空高高扬起。
顿时又吓得一个哆嗦,脸色惨绿一片。
旋即闭上嘴,再不敢吱声了。
直看得柳俊彦,又一阵脑瓜子生疼。
唉,这货真的太下贱了,已经彻底贱出人类底线了!
让他顿时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踹上两脚了。
而同样这时,却只听得前方檐台之上,那名为周正礼部侍郎,又一声唱喊,“二甲放榜!”
随着一声锣响,二甲的皇榜同样被几名宫中侍卫抬了出来。
轻车熟路很快便被悬挂在了三甲榜单的前方,当众撕掉朝廷密封的禁条,那明黄色的锦绣幕布,再次如瀑布般垂下。
顷刻间,不仅四周那拥挤不堪的莘莘学子,就连柳俊彦,也是心脏再次猛地提到嗓子眼。
迫不及待,踮起脚尖瞪大眼睛望去。
可就在这刹那间,整个人却是一下子呆住了!
如遭雷击,似乎连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倒不是因为自己依然榜上无名!
相反,榜上有名!
足足二百零三人高中进士的二甲榜单,就在靠近最末端的位置,一列醒目的大字,“第二百零一名,柳俊彦!”
这还是他柳大公子,这辈子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名字,竟是那么刺眼。
“第二百零一名,柳俊彦”,这个个工整又醒目的文字,似乎瞬间变得猩红可怕,又似乎变成一头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洪水猛兽,就要将他吞噬。
若换做其他人,名字能在这二甲榜单上占个位置留个名号,那绝对是足以兴奋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甚至痴颠疯狂的事!
至此,就意味着,彻底一跃龙门,从此有了赐进士的官身。
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甚至青史留名!
十余载寒窗苦读,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可是……
他柳大公子是谁?
那是“京城第一才子”,那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李舍人最得意的弟子,当初稷下学宫的大师兄,国子监与太学最绩优的学生!
天资聪慧,无出其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文章精妙绝伦!
此次恩科,中个二甲前十,都已经是谦虚了!
一甲前三的榜单,甚至状元宝座,那才是他的名字应该出现的位置呐!
可最终……二甲两百多人,倒数第三位!
倒不至于影响到未来的官运晋升。
朱琅虽然下贱,但说得一点没错,他柳俊彦身为当朝谏议大夫之子,别说是二甲倒数,哪怕只是考了个三甲同进士出身,也是根本不必去偏远贫苦县府补缺做县丞的,而是直接进翰林院。
然而……这样的名次成绩,让他这位“京城第一才子”,状元夺魁的大热门,以后还怎么有脸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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