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皇帝这还真不是闲得无聊没话找话。
此番圣驾亲临,除了想着出来散散心,着实有些怀念这小儿府上的饭菜美酒,更重要的,却还是因为今日上午太子府之事。
毫无征兆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朝正二品大员、堂堂太子师,众目睽睽之下却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劈头盖脸惨无人道一顿臭骂,言辞如刀字字见血……
一代京城名儒,一世英名尽毁,闹得沸沸扬扬满朝皆知。
特别其一句“文章就该是其本来的样子,以承道也”,更是搞得满京城赶考的学子,人心惶惶。
虽说事已成定局,而且身为天子,纵然接下来满朝文武与御史台群起而攻大肆弹劾,他也同样可以用独断强硬手段,将此事平息下来。
就如当初,这小儿上任临州判司所推出的一系列新政,以及大力推动临州医学院的创办。
皆言最是皇家最薄情,可没办法,谁让这就是他与皇后所认准的,稍加锤炼未来可匡扶太子,成就一番大功业的股肱之臣?
否则,若换做他人,无论今日骂那庄书墨骂得是否有理有据,仅仅是为平息众怒,现在恐怕也已经在大理寺监牢角落的草堆上蹲着以泪洗面了。
可尽管如此,好好敲打敲打这成天惹是生非的玩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才仅仅正式上任第二天,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惹出如此大的祸事,那还得了?
再过些时日,岂不是得把天都捅个大窟窿?
况且,他景隆帝从来都清楚,刀子磨得太利,用起来顺手,可也容易折断。
锋芒毕露,对一个初涉朝堂根基未稳的后生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而除此之外,今天这么一闹,太子府的烂摊子,也实在令人焦头烂额。
庄先生是打死不愿再回去了,新任太子师的人选,就成了最棘手的难题。
而眼前这小儿,虽实在可恶可恨了些,却从来都头脑清奇,常有奇思妙想与卓绝见识,探探他的口风,或能柳暗花明也不一定。
至少,惹了这么大的祸,连朕给他擦屁股都擦得脑瓜子生疼,他总不能当没事人一般,还继续悠哉悠哉吃得香睡得着吧。
可没想到,这家伙一筷子夹起两片爆炒腰花塞进嘴里,使劲嚼上两下。
随即便一脸懵地望着他,眼神充满着纯真无邪,“习惯?什么意思?”
当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咧嘴笑得贼灿烂,“哦,陛下原来这是担心臣,刚从临州调任进京,不能适应京城为官的生活?”
二郎腿一翘,大咧咧一口酒下肚,张嘴便开始嚷嚷,“唉,陛下这就多虑了!”
“实话说了吧,臣虽然还没来得及去吏部衙门报到,但在太子府待这两天,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感觉比在临州府衙,还要得心应手不少!最主要的,太子府的一众属官,个个为人又谦虚,说话又好听,一见到我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点,太子殿下可以作证,我超喜欢那里的!”
还不忘加上一句,“不过,还是得感谢陛下的挂念了,令臣真是受宠若惊!”
于是顷刻,景隆帝脸色又不红润了。
只斜眼瞪着他,也不说话,突然只感觉周身气血不畅,胃里在冒酸水。
这杀千刀的狗东西,是纯粹嫌自己活得太腻歪了,迫不及待想要朕给追封个谥号了?
插科打诨装傻充愣,装什么懵懂纯情少年呢?
谁关心你是否适应京官的生活了?朕想说什么,你心里没数啊?
也好意思腆着张脸,沾沾自喜说什么,太子府那些属官,个个在你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
就你今天干那事,官阶比你高了不知好几个等级的二品太子师,都被你骂得狗血临头告老还乡了,那些属官被吓得人人自危,还敢不在你面前客客气气的吗?
赵王爷本来抱着一根卤肘子啃得正凶猛,却是瞬间来了精神。
眼珠子一瞪,扯开嗓门便开始煽风点火,“哟呵?二哥,我瞧着这小子,一点不老实,奸猾得很呐!”
“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请罪的折子都不知道给您呈上一封也就罢了,当着您的面,竟还想着浑水摸鱼蒙混过关,一句交代都没有!”
“一身反骨,当面欺君,这样的佞臣奸臣……”
“依我看,要不还是直接绑了,交大理寺衙门审理,先打上三十大板,再充军发配吧,不然留着过年啊?”
而赵书意那娘们,又开始捂嘴憋笑,贼幸灾乐祸。
顿时更将他王老爷气得,下巴短须都在一根根发抖。
可眼见皇帝脸色已越来越不好看,目光锋利如刀,却终于一下子老实了。
红着脸,总算憋出一句,“哦,原来陛下是为今日太子府之事,问罪于臣来了?”
然而紧跟着,又一下子急了,“可臣实在冤枉呐!”
脑袋一昂,开始喊冤,“陛下明察秋毫,应该很清楚的,自从接到陛下圣旨,调臣进京任职太子伴读兼吏部右侍郎二职,臣那是受宠若惊,激动得整日惶惶不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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