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摆开桌子,端上热气腾腾的酒菜,又用小炉烧热了烫酒的水,在水榭内饮宴。
外面突然飘起细细的小雪,一阵北风呼嚎而过,陈寿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笑道:“李欣这个贼厮鸟,秋高气爽,草枯马肥的时候天气正好,我让他出兵,这泼贼一推二,二推三,就是不肯。如今天冷了,他又要出兵,光是棉袍,就需要不知道赶制多少件。”
高欢呲着牙,说道:“要我说,管他作甚。李欣带的都是他自己从西凉带出来的兵,这伙人天王老子都不认,只听李欣一个人的。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作壁上观!李欣不是能打么,就看他到底多能打。”
“什么混账话!”陈寿骂道:“若是如此,我们与那更元昏君、魏氏贼臣有何两样。河东蒋褚才,外媚蒙古,内结白莲,是你我的生死对头,李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去打蒋褚才,我们就该支持。”
袁显年背后的白波谷,是龙门山蒋家的死对头,附和道:“没错,蒋褚才不死,恐怕河东群雄都要效仿他,那时候河东归了蒙古,中原再无屏藩,他们可以越过应州大同,直接来打开封府。”
高欢讪笑道:“标下就是发发牢骚。”
陈寿懒得理他,这孙子要是掌权,说不定真能干出来。
不过他在自己的手下,还是很老实的,陈寿有信心控制得住高欢。
要成大事,就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发挥每一个手下的才能,若是抱着每一个手下都必须和自己三观一致的想法来用人? 身边注定是一群溜须拍马? 察言观色的变色龙,早晚会被人打的灰飞烟灭。
高欢是他的手下? 有些脏活累活? 需要这么一个人做。李欣不是陈寿的手下,至少严格意义上不算? 但是他也准备把李欣用到极致。
黄真喝了口酒,沉声道:“冬日出兵? 总归是托大了? 我看李欣这次是要在河东吃亏的。百战百胜,嘿,年轻人太冲动,折了威名不算什么? 就怕蒋褚才趁机做大? 或者河东局势更加糜烂。”
陈寿摆手道:“你还没看明白么,冬日出兵,他是看准了冬天蒙古人人不会南下。李欣恁的就如此自信,浑然没有把河东群雄看在眼里。”
“就看他打成什么样子吧!”——
河东路,雁门寨。
寨墙上? 站着一员武将,身上裹着厚重的皮子? 戴着一顶皮帽,满脸风霜之色。却正是坐镇雁门关? 替蒋褚才守北门的郭玉。
此时从朔州方向,正有一群群蒙古人赶来? 他们身上裹着更厚的皮甲? 胯下的战马? 也裹着兽皮。
为首的部队,已经到了雁门下,有人大声道:“将军,他们来了。”
郭玉脸色一变,转身用力的抓住望楼栏杆,出神的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蒙古军汉。
他们个子不算魁梧,但是十分胖大,身上也不是精赤的肌肉,脱去上衣,甚至能看到肚子上肥膘一动一动的。
这种人,才是这个时代,最难缠的对手,最能打的单兵战士。你看他一刀,甚至都不能砍破脂肪。
郭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引进蒙古援兵,是家主做的决定。
郭家世代都是蒋家的家臣,他只能选择服从,虽然他从心底,不希望把这些蒙古人引进来。
他们的凶名,早就传遍了河东,动辄屠城,杀人如麻,在河东百姓中,恶名就如同地狱厉鬼一样。
寒风如刀掠过荒袤的原野,几千人默默而行,毫无阻碍地挺近雁门关。
沿途不管是契丹,还是大齐,都没有出兵阻拦。
关外群雄,躲瘟神一般,躲着这群军汉。
郭玉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李欣的人,到哪了?”
“回将军,听人说他到了太原,在当地派人联络各大家族,没有一个去的。李欣这次只带了一万人,是天赐给咱们的机会。”
郭玉冷哼一声:“西凉小儿,太轻视我们河东了!”
“要不是家主让我们在雁门关把守,真想去挫挫他的锐气,百胜将军?哼,一个毛头小子而已。”——
避暑宫,山路上积雪很厚,马车上不去,陈寿徒步爬了上来,累的气喘吁吁。
进到房内,知琴赶紧上前,给他解开披风,“我的爷,后背都溻湿了?”
知棋找赖一件轻袍,给他换上,这房内温暖如春,暖流阵阵,李灵凤心疼地说道:“给他暖一杯酒来。”
“不用了,拿个手炉就行。”陈寿坐到李灵凤身边,说道:“酒就不吃了,喝多了有些头晕。”
李灵凤仰靠在软塌上,背后垫着高而厚的丝绒垫子,温柔地瞟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的手炉递给他,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来做什么?”
“这不是想你了么。”陈寿笑道。
“你就是装腔作势,也可以再等几天嘛,染个风寒也够你受的。”
李灵凤虽然说话难听,但是脸带梨涡,妍若春花,语气也温柔的很,明显是十分满意。
陈寿倚在软榻前,和李灵凤说着一些体己的话,虽然分别了一段时间,但是李灵凤并不是十分痴缠,一来是她有了身孕,而且一直都在关注着陈寿在西凉的举动,有李伯皓给她传消息。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陈寿就留在这儿吃午饭,避暑宫的后厨,是宫中的内侍省派来的,都是苗德挑选过的人,因为陈寿时常在这儿吃饭,每一个都是查了祖宗三辈的,务求一个安全。
后厨调治了一些暖胃的汤菜,陈寿滴酒未沾,吃完之后打了个呵欠。
李灵凤笑道:“辛苦你了,要是累了,就去榻上休息一会吧。”
陈寿想了一下,今天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了,便笑道:“还真有点累了。”
李灵凤脸一红,笑道:“我让知琴伺候你。”
“免了,我好好歇息一下。”陈寿舒展了下筋骨,直接脱光了躺在李灵凤的床上,崭新的被褥裹在光溜溜的身上,舒服的很。
李灵凤坐在床前,轻轻摸了摸盖在他身上的薄衾,唇角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