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晋这种大事,大王肯定已经有了全局考虑,知道此时不需要自己插话,李振就负责听大王说。
但朱全忠的思路又回到了朝廷。
“兴绪,都说先皇给官家留下两把锁。一把是孤,锁住京城外的藩镇。一把是皇子典兵,锁住京城。”
僖宗的遗嘱并不是秘密,特别是事关自己,朱全忠当然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了。李振也是暗笑先皇僖宗,一辈子都没睁开几次眼睛,到死都没看清楚,堂堂梁王,怎会是你们李家的锁?简直了。
“臣倒是觉得先皇昏聩,大王岂能为人役使?”
如此诋毁先皇,那可是大罪重罪。不过在梁王面前,李振这么说也没事。
朱全忠现在关心的,是官家总在垂死挣扎。一会儿亲王典兵,一会儿殿后四军,现在更是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跑去河东。
“官家总是昏招迭出,孤真是心烦的很。”
李振的三角眼闪了一下:
“大王,臣觉得,应该连根拔起。”
朱全忠很有兴趣:“你说,怎样连根拔起?”
李振回答道:“既然官家想迁都北京,大王何不促使官家迁都东京?”
朱全忠想了想,笑了起来。
“兴绪,你这叫连根拔起啊?”
李振还是那么谦逊。
“臣的谬见,不值大王一哂。”
朱全忠已经想好了
“不错。立刻让柳璨,上奏官家,请朝廷迁都洛阳!理由嘛,就是关中今年歉收,朝廷开支很大,民不堪命。”
李振赶紧拊掌。
“这个理由,官家无法拒绝的。”
朱全忠叹了口气。想问题从百姓身上着想,这是张惠留给他的一个习惯。现在张夫人早已经去世,但自己还是没有摆脱这个思路。
李振又开口说道。
“迁都路上,想来必然人多复杂,各种情况都会发生。”
朱全忠有些意外,转头看着他。
“什么情况?”
李振微笑着试探大王。
“比如有人想谋刺官家?”
朱全忠摇摇头。这个建议不好,官家死了,这迁都就成了无稽之谈。皇帝不在,怎么迁都?难道另立一个皇帝?那么迁都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总之乱套了。
“不到时候。不过嘛,你说的也有理,迁都路上,的确什么事都能发生。”
李振化身好奇宝宝。
“大王的预感必定是准的。能否先给臣透露一点?”
朱全忠就喜欢和李振谈话,他总是吹捧着自己,但又不是没有营养的吹捧,而是在吹捧中让自己把事情布置下去。现在不就这样吗?不给你吹点风,你还真不敢放开手脚去做。
朱全忠不再看李振,而是把目光投向洒满阳光的院子。大榆树上,一群小鸟在欢唱。
朱全忠低沉的嗓音,和小鸟的叫声形成对比。
“朝中总有人喜欢与孤对着干,兴绪可想过如何处置?难道还让他们迁到新都洛阳,继续妨碍孤的大事吗?岂不是换汤不换药!”
李振连连点头。
“是啊,臣怎么就没想到呢?臣真是糊涂。这些素命清流的腐儒,什么独孤损、郑綮、裴枢之流,的确早就不适合当今天意了。大王宏旨将其扫除干净,正好将来的新朝,才能天清气朗。”
见梁王点头,李振又说。
“他已经没了禁军保护,现在只要佐公除掉那帮皇子,迁都路上,再把那些执迷不悟之辈除掉。等到了洛阳,还可以把宫中的小黄门都换成大王的人。”
朱全忠不再看院子,收回目光看看李振。
“哈哈,这个可以有。让他彻底变成孤家寡人。”
李振正想拱手告辞,朱全忠忽然又说话了。既然大王还有旨意,李振只好继续恭听。
“告诉那两个,张鄂,还有李瑭。此番暂时还不要发动。”
李振一愣。
“大王,此番灭晋,正该他们大显身手啊。”
朱全忠叹口气。
“若果然能灭晋,自然最好。但是,沙陀人,不好根除呢。此番伐晋,就是要让独眼贼老实一些,少管孤的事情!”
李振的目光跟着朱全忠的步伐,看着大王踱步,然后停下。
“对了,兴绪,你可知道这个沙陀,名号朱邪。那么它最邪门的是什么?”
李振有点懵。大王想说什么?
“最邪门的?大王恕臣无知。”
朱全忠苦笑了一下:
“告诉你,沙陀这朱邪部,最邪门的,便是死灰复燃!高宗时候,朱邪部跟随阿史那部反叛,为契苾何力所败,整个部落不论男女妇孺,悉数死于刀下。按理,从此后便不该再有这朱邪部了!虽然当时有男女数十人逃入沙漠,契苾何力也未在意,想他们不久便会冻饿而死。谁知宪宗时候,这朱邪部,居然卷土重来了。”
李振吃了一惊。
“大王说是宪宗时候?啊呀,从高宗时候到宪宗皇帝,这中间相隔,怕没二百年?”
朱全忠重重叹口气,颓然坐下。
“是啊,两百年之久!这朱邪部,居然不灭,且还死灰复燃!兴绪,该当如何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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