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都邺城,魏公府中。
曹操待郗虑下殿,望着华歆苦笑道:此人高才,不可限量。孤与卿两个,皆为其用矣。
说着,将那张字纸递与华歆。
华歆看时,见那上面写道:进宫追伏皇后玺绶,使幽毙别宫自死,杀其父全家。
于是说道:正是此语。难道不是?
曹操摇头,走至案前,援笔写道:进宫追伏皇后玺绶,使幽避别宫自思,赦其父全家。
仅有三字之差,且是同音。华歆大悟,只觉后背生寒。
忽闻阶下一人说道:丞相此当,上的不值。
回头看时,见说话者却是蒋干。曹操即问:子翼先生,何以知其诈?
蒋干:郗大夫前番呈送伏后密书抄稿之时,某已知其诈,料丞相亦谅必识之,故未及言。今日观之,果然如是。
曹操大奇:请详为言之。
蒋干:国母伏后是何出身?生于书香之家,父母娘家皆乃世代大族,礼教甚严。即写家书,何至于如此粗陋不文,破口大骂?必是那郗虑故意而为,以激丞相之怒,则明公盛怒之下必不亲写手诏,以至被他上下其手,以同音字误杀国母。臣详其书,故此知之。
华歆听罢,惭愧无地,满面汗出。
曹操闻而大悟:子翼大才,亦不下于郗虑。然则当时何以不言?
蒋干:因见当时丞相虽怒,但口诏无误,并无下令弑后之语。臣以为丞相已识破其计,故此未言。岂知这厮如此惫赖,竟出此诡异无赖下策!
曹操:他甘冒大险,非致伏后死地,又是为何?是他要篡逆,或欲致孤于篡逆之地?
蒋干:皆非也。某闻郗大夫与孔融有仇,曾陷其死;而国丈伏完与孔少府系通家之好,其畏国丈为友复仇,故借明公之刀杀之,此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也。
曹操听罢,便即无语。
华歆且羞且怒,向曹操奏道:似此狼子野心,处心积虑,绝不可留。臣即请丞相钧命,带铁甲军再次入都,诛杀郗虑全家,为伏皇后报仇。
曹操未答,蒋干又道:不可。若是如此,丞相杀人灭口罪行坐实矣。
华歆心想不错,便道:则请上奏天子,以天子明诏诛之,可乎?
蒋干:亦不可。此则无异布告天下,是丞相命郗虑弑杀伏后及国丈全家,却惹恼天子,先斩郗虑立威,以此报复丞相。则不用孙权、刘备等用谋,君臣离间之效已生。
曹操挑指大赞:如此,则天下淘淘,皆云曹操乃是欺君之贼,诸侯皆可鼓而击之。子翼急智高才,孤不如也。
蒋干逊谢:丞相谬赞,干不敢当。明公是被构陷其中,臣只是旁观者清而已。
华歆蒙此弑后恶名,实有不甘,随即又问:若是如此,即遂了那奸贼之志,且其必笑我等无能,就此奈何不得他也?
曹操摇头苦笑,沉思不答。
蒋干:勿庸,必自及。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者也。
曹操以目示之,蒋干遂不再言。
当时坐中另有一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听罢蒋干之言,须发皆乍,目眦尽裂。镜头给予面部特写,正是主薄刘晔。
曹操因知刘晔乃是汉室宗亲,光武帝嫡系后裔,故此制止蒋干深论其事。
镜头转换,专说刘晔。
当时散朝,刘晔回至府中,号啕大哭,痛不可抑。夫人再三动问何事悲伤,刘晔不答,饭也不吃,只顾口念“奸贼杀之不足,剐之有余”,颠来倒去,只这一句话。
待至天色定更,刘晔止哭,直过徐庶府中来。
原来徐母新丧,元直致仕在家,为母守孝,未理政事。两家相离苦不甚远,只隔半条街道,故此刘晔不用乘轿骑马,亦不用随从,抬脚便至。
徐庶正在家中读书,陡见刘晔深夜来访,吃了一惊,急忙边寒暄让茶,复命摆酒。
刘晔止住,并请屏退众仆,对徐庶一揖到地:伏龙先生,请为某报仇雪恨!
徐庶大惊,急忙还礼:公为相府主薄,有何事不能为?某闲散致仕谋臣,能有何用?
刘晔:天下之事,岂有伏龙先生办不到的?可惜凤雏已死,不然某也不来求你。
徐庶惊道:刘子扬,你说些什么?
刘晔问道:庞士元前随刘皇叔攻打雒城,中了埋伏,被箭射身亡。先生尚不知么?
话音未落,徐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已昏厥过去。
刘晔急叫徐府家人,撬嘴灌水,抚摸胸背,这才苏醒,放声大哭,悲不自胜。
徐庶哭罢多时,想到家中有客,这才勉强止悲,复命家人退下,即问详细。
刘晔叹道:详情某亦不知。夏侯渊送来边报之时,某正好随侍丞相,见说庞士元与刘备分兵攻雒,因换骑而乘,蜀兵专指白马将军而射,其后方知死者乃是凤雏。因是军情专报,岂敢儿戏谣传?故知玄德虽得西川,但凤雏先生已死。
徐庶听罢大悟,暗道:庞士元身为军师,岂有亲临战阵,身先士卒之理?某素知西川地形,成都之北一马平川,仅有些孤山荒岭,又何必分兵以攻雒城?即有埋伏,又何必只伏于小路?大将坐骑终生以随,又何必临阵换乘?我知之矣,当是荆州兵入蜀三年,皆生厌战之心,刘备又觉应人之请又伐人之国,师出无名,故此设谋害死士元,以激将士敌忾之心,并借报仇口实,掩其恩将仇报之恶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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