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东道观察使共有八人,张与之也是其中之一。
这八名观察使共同监察江南东道文武百官,同时也互相监察,避免一家独权独大。
每州府军是常备军队,用来维护地方治安秩序,人数较少,而折冲府军才是大观国真正作战的主力。
驻地折冲府军不受地方刺史管辖,凭鱼符发兵调遣。
一个观察使权力尚且权力如此之大,而淮南道节度使统管整个淮南道,兼管江南东道八名观察使,权力何等可怕。
当然坐的稳,你才是节度使,坐不稳你什么都不是。
别说手握鱼符的观察使,就是一个折冲都尉都可以不把你放在眼里。
朱少直问道:“什么命令需越界而来?”
张世义沉声道:“护送车队将粮谷交到苏州刺史陆大人手中。”
朱少直道:“不劳张将军了,等我将这支车队检查清楚,自会协助送到陆大人手中。”
张世义沉声道:“事关苏州安定,张某已经向张大人立下军令状,在己时三刻之前叫粮谷平安送抵陆大人手中,朱将军若继续刁难,休怪张某不客气了。”
朱少直冷笑道:“我射声卫怕你豹骑卫不成。”
朱少直自然不想动手,特地说出双方隶属军号,好让对方心生顾虑,避免事态严重恶化。
张世义率先亮出兵器,喝道:“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身后一众骑士同时亮出兵器,齐声喝道:“杀!杀!杀!”
声震如雷,气势摄人。
刀锋反射,映的周遭白晃晃一片,车队人员只感冷意遍布周身,吓得腿软。
他们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何曾见过这番杀气腾腾的阵仗,何况此时夹在两军中间。
未等朱少直发话,苏州折冲府军、屯骑、步伍、弓射等营立即严阵以待。
双方摩擦流血一触即发。
空气中透着极为紧张的安静,朱少直冷静严肃的脸上却无声的流出一滴冷汗。
己方军队隶属射声卫,半数人员均是弓射,擅长埋伏守城。
而对方隶属豹骑卫,多是骑兵,擅长冲锋迂回作战。
此刻直面相对,这么短的距离,如果真的交战,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张世义缓缓举刀即将发号冲杀,身后士兵也沉住呼吸,看着张世义握刀的手。
朱少直太熟悉这种气氛了,对方早就准备好厮杀,绝非为了恫吓自己。
冷汗从脸侧滑下掉地,朱少直沉声发话:“归营!”
苏州折冲府军回营的路上,副将低声问道:“朱将军,就这么认怂,传出去,以后我们苏州折冲府没脸混了。”
朱少直道:“眼前阵势,于我方极为不利,若有五五之数,我定与张世义一决雌雄,放心我会找回这个场子的。”
张世义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他已经奉了杀令,朱少直敢拦,他便敢杀。至于有什么严重后果,自有上面兜着。
由常州折冲府护送运粮车队进城,浩浩荡荡的人马倒像一支运粮军。
……
顾府这边,谢傅三人微眯着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沉而匆的脚步声传来,三人同时勐睁虎目。
来的是奉守道:“大人,我刚收到消息,常州折冲府折冲都尉张世义亲自率军护送车队进行。”
陆涛喜而拍掌:“好啊!”
张正河终于拿定主意,他何能不喜。
顾玄笑道:“仲继还是三思而定!”
要护送这批粮谷进城,根本无需让常州折冲府军远道而来,就是要张正河表个态度,与张阀决裂。
谢傅倒没有什么意外,这两位大老早就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陆涛吩咐道:“守道,你安排人手,直接让车队将粮谷运到各大粮铺门口,让所有人看看,这么多的粮谷,还愁吃吗?”
“属下领命!”
奉守道走后,陆涛对着谢傅笑道:“少癫,先借你的粮谷充充场面。”
谢傅哈哈大笑:“别说是借,就是用,谢傅也没有二话。”
说完打了个哈欠:“陆大人,三爷,我有点困了,想回去休息,先告辞了。”
谢傅刚走一步就被顾玄给揪了回来,说道:“这事忙完,闲下来了到我府上喝个三天三夜,看谁先倒下。”
陆涛打趣一句:“叔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酒鬼。”
顾玄嗳的一声:“酒逢知己千杯少。”说着重重拍了谢傅肩膀一下:“少癫,你说是不是?”
谢傅只感觉自己肩膀差点塌了,三爷还是这么勐。
粮铺这边,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百姓,在某些有心之人的怂恿下,开始骚动起来。
“该不是没有粮食可卖了吧。”
“那还用说,如果有早就打开铺门了。”
“那可如何是好?”
……
尽管衙役府军镇喝,骚乱动静还是此起彼伏。
“打开粮铺,打开粮铺。”
百姓多愚昧跟风,一时之间叫喊声震耳欲聋。
衙役府军这边开始焦虑起来,这么百姓一旦暴乱起来,他们还真的镇压不住。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马蹄声,哒哒哒缓缓而来,节奏虽慢,却给人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打开粮铺,打来粮铺,打开……”
叫嚷声慢慢少了,轻了,静了,所有人都竖耳聆听特别低沉的马蹄声。
一支军队出现在他们眼幕,战马甲胃威风凛凛,气势如山。
这是来镇压他们的还是来驱赶他们的,大多数人都心生畏惧恐慌。
张世义勒马,马蹄轻落止蹄,那低沉的蹄声也悉数闷声而止。
“常州折冲府军奉命护送粮谷抵达,排队有序购粮,胆敢作乱者,杀无赦!”
“啊!”
百姓由惊转喜,原来是护送粮谷抵达的军队。
大量的粮谷就这般堆放在粮铺门口,牛车马车的长度一支连到街道拐角处。
苏州城内各大粮铺均是如此。
“好多的粮食啊,别说买了,吃都吃不完。”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现在任何谣言都不攻自破。
……
霍端挺早就醒来,所有运载粮谷的小船均已停靠在苏州城内各条河巷,随时可以化零为整。
手下见霍端似在等着什么人,问道:“老爷,你似乎在谁过来。”
霍端笑道:“我在等谢公子,他四下无门之后,定会来找我,我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小人不知老爷为何如此重视这位谢公子?”
“霍宏啊,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这忙帮的值,都会有回报的。”
下人进入内堂禀报,未待下人开口,霍端似乎要卖弄自己未卜先知,先开口道:“请谢公子到大厅就坐,我随后就到。”
下人倒是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霍端见状讶道:“不是谢公子上门吗?”
下人应道:“没有啊。”
霍端立即转移话题:“有什么事?”
“老爷,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你禀报一下。”
“说。”
“一直军队护送我们的车队进城来了。”
霍端大讶,苏州折冲府军怎么会主动护送车队进城,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心腹到来。
让闲杂人等离开之后,霍端向心腹问道:“霍敬,可是发生什么事?”
“老爷,你绝对想不到,今日清晨折冲都尉张世义率领常州折冲府军与苏州折冲府军在城外对峙一番之后,苏州折冲府军示弱归营,现在张世义正衰军护送我们的车队抵达各大粮铺门口。”
霍端脱口讶道:“这常州折冲都尉怎么会越界而来?”
心腹没有多嘴,老爷想不明白的事,他肯定也想不清楚。
霍端思索起来,据他所知,各州折冲府军虽同属一道,却隶属不同军号,显然常州折冲府军与苏州折冲府军不是同股势力。
开口问道:“常州折冲府军受谁管辖?”
“观察使张与之。”
霍端喃喃道:“张与之不是张阀的人吗?”
说着恍然大悟:“我为人家担心,原来人家早就胸有成竹。”
“顾阀、陆阀、张阀,原来谢公子背后有三座坚固的大靠山,我还以为只是顾阀与朱阀之争。”
“啊,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太难以想象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时都扑朔迷离,让人难以看清,先是顾阀与朱阀的江南东道粮食总商竞标之争。
紧接着陆阀又被牵扯进来,让霍端看不透陆涛是为了民生百姓,还是真的站在谢傅这边。
现在张阀又有这么大的动作,事情好像变得清楚起来。
“苏州要变天了,不知道朱阀现在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
“常州折冲府军!常州折冲府军!常州折冲府军!”
朱东来一连问了三遍,朱权只是点头,不敢开口。
朱东来咬牙:“好你个张正河,我小瞧你了,你这背后一刀捅的挺狠的,竟丝毫不顾及你我祖父至交之情。”
朱权看着老爷铁青着脸,从这件事开始,他头一回看见老爷如此震怒,张阀这一刀捅的太狠了,也让老爷暗袭顾家虎卫的计划半途夭折,打乱了全盘计划。
“老爷,大势已去,明哲保身吧。”
啪的一声,朱东来狠狠扇了朱权一巴掌。
“箭已离弦,绝无回头之理,你以为陆涛会放过我,你以为顾玄那个狠人会放过我,还是你认为我应该上门赔罪求饶,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张阀主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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