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诗会(七)(1 / 1)

鱼玄机闻言,便想着往前厅追去,不过转念一想,那前厅都是来看此次诗会的士子,满满都是人,哪里找去。

“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了吗?”

鱼玄机又问。

那小厮还是第一次跟鱼玄机这么近距离的说话,浑身紧张极了,张口结舌的回道。

“李妈妈说、说过,客人来时要垂下头,不能盯着客人看,小人还真不知道那人模样。”

鱼玄机闻言,顿时有些丧气,哎,今日来了得有好几百人,那人既然不愿意露面,找也是白找了。

“玄儿,你干嘛呢,快些来排练了,时间不多了。”

鱼玄机正怏怏惆怅间,忽然听到李外婆的声音,猛然意识到还有一场极其重要的诗会等着自己呢。

既然那人会来帮自己,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鱼玄机想了想,心里便也淡然了,随后便迈腿准备进屋。

“回、回小姐,小子记起来那人应该年岁不大,而且穿一件墨青色的道服,头上似乎带了平定巾。”

鱼玄机正要进屋的时候,那个小厮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鱼玄机心中一击,猛然间心跳开始加速,转身抓着那小厮的臂膀道:“你说那人穿墨青色的袍子?你看清了?”

被鱼玄机猛然间抓住,那小厮更紧张了。

“是墨青色袍子,小人看清了,因为客人里穿这么深色衣服的人少,所以小人还多看了两眼。”

“好,好,好,你很好。”

鱼玄机闻言,嘴角满是笑意,把那个小厮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玄儿,快进来,就等你了。”

鱼玄机在外面又耽误了一会儿,李外婆便出来拉她了。

因为有了绝世佳作,众人又燃起了夺头名的热情,群策群力,很快一出围绕这首《木兰词》的戏剧便排成了。

明代的青楼不同于妓院,帮着客人解决生理问题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丰富明朝文人的歌舞音乐等娱乐生活,其实青楼便是明朝的文化娱乐产业。

青楼平时便有很多曲目在上演,所以只要在之前的曲目中找到与这首《木兰词》相称的,稍微一改,将这首词嵌入进去,便成了一首新的曲目了。

虽然熟练程度上还有些欠佳,但救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加上这首从天而降的传世佳作,这次头名便是跑不了的。

在莳花馆的姑娘们忙着排练的时候,卢飏好整以暇的回到了之前的雅间,刚坐下,吴香便过来说他错过了刚才那出好戏。

卢飏笑笑,直言他刚才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了。

“这潇湘馆的真不是东西,耍这种心机,那各家的曲目一开场的时候便给众人发了,她潇湘馆当时也是知道的,当时不说,非得到了评定名次的时候才说,这不是要那莳花馆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吴国祯是妥妥的颜控,谁长的漂亮便挺谁,见到卢飏便喋喋不休的喷了起来。

“唉,这事潇湘馆虽然做的不地道,但莳花馆也确实有失误,这次诗会要的就是新,那莳花馆还用那首诗词,也不能怪人家抓了把柄。”

孙传庭虽然跟卢飏他们在一起久了,性格上多少软了一些,但说起话来却依然不会让人舒服。

“哈哈,不出这么个事故,咱们如何能看这场热闹呢,也不知道莳花馆的玄姑娘找好了诗词没有,是不是在那哭鼻子呢。”

杨文岳这人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旁的钱敬忠闻言也道:“我看这次莳花馆却是悬了,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去找好诗词。”

众人你一句我一说说着自己的看法,满堂看客也皆是如此,比之前看表演时还要兴奋。

“我倒不同意敬忠的看法,我刚才出恭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后院那莳花馆依然练上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卢飏觉得有自己剽窃的那首绝世佳作,再加上鱼玄机的人气,还有礼部和教坊司官员的于心不忍,莳花馆在此夺魁的机会很大。

众人闻言,对卢飏的这个看法也是笑笑,反正都是扯闲篇,也没人当真。

在莳花馆的一间高档雅间中,此次诗会的评审官员都在休息,不过这里却没人讨论莳花馆的二次曲目,毕竟要避嫌。

“大人,这莳花馆为这次诗会忙前忙后,出力甚多,可出了这档子事,甚是委屈,希望大人待会儿能招抚一二。”

这苟荣还算有良心,自知这事闹的对不住莳花馆,便趁着休息时给那礼部员外郎说情。

“本官心里有数。”

因为人多,所以那礼部员外郎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有这句话在,便也足够了。

莳花馆的一众看客闲聊之间,竟然有人开出了赌局,而且赌输赌赢的概率已经到了十比一。

卢飏几人闲着没事便也去凑了趣,当然卢飏是赌赢的,杨文岳和吴国祯则是猜输,两人为此还喋喋不休的劝卢飏。

“你这一两银子看来是要打水漂了。”

钱敬忠见卢飏仍然执迷不悟,便毫不留情的挤兑卢飏。

“一两银子,没了便就没了,但是若是赢了,那便是十两银子了,但是你们猜输,即使赢了,那才一钱银子,没甚意思,还不如像我这般来场大的,赢了便通吃,输了也就输了。”

因为有那首诗词,卢飏大约能猜到结果,不过他也不过分干预几人的想法,一两银子而已,这两人也输得起。

“少卿既然这么说,那我选择相信少卿,不过少卿可否借我一两银子。”

钱敬忠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听话听音,他倒是觉得卢飏说的也有道理,一两搏十两,这买卖做得。

于是钱敬忠便借了卢飏一两银子,直接便选择了押赢。

“还是敬忠有眼光,咱就等着收银子好了。”

卢飏说着,便又看了看杨文岳和吴国祯道:“你俩真的不改了?”

两人被卢飏蛊惑的也有些犹豫,不过这明摆着莳花馆要输得局,翻盘又谈何容易,两人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改了。

“公子,奴家选择信你,我也押赢。”

“嗯,公子,我也押那莳花馆赢。”

云舒和吴香这次回来看了灯会和诗会,此时正激动着呢,见那杨文岳和吴国祯不信自家公子,两人便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卢飏,一人押了一两银子。

“哈哈,你二位真是小家子气,还不如我家女子,一赌十的机会都不珍惜。”

卢飏笑笑道。

杨文岳也不吃卢飏这一套,接口道:“待会你们这四两银子打了水漂后,看汝等还笑得出来否。”

这莳花馆中,除了一些鱼玄机的铁粉外,绝大多数的看客都是押莳花馆输,即使是十赔一,开赌局的老板也有些惆怅,担心那些押赢的人的银子不够赔的,到时候还得他来倒贴。

此时见一下子有四人押赢,便直夸卢飏几人有眼光。

众人见此,也只是笑笑,而吴国祯和杨文岳知道押赢得人如此至少,便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博戏只为娱乐,众人押定之后便又回到雅间之中等着看戏。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卢飏几人喝了一壶茶,吃了些糕点之后,便见舞台前面的评委席上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坐定,便知这莳花馆的背水一战便要开始了。

遂聚精凝神的盯着那舞台,看莳花馆如何翻盘。

卢飏虽然知道莳花馆翻盘的可能性很大,但对莳花馆半个时辰排演出来的曲目也很期待,这首千古名词究竟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明朝呢。

众人平气凝神间,只听一阵琵琶声响,大幕便徐徐展开了。

因为时间仓促,剧情演义什么的便被莳花馆直接舍弃了,鱼玄机作为女主角率先上台,装扮精致,伴着那首木兰词的曲调,贝齿轻启。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一句,全场便鸦雀无声了,隐约间还有人倒吸凉气的嘶嘶声传来。

幕后的李外婆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全场,随后暗自点头,这头一句算是镇住场子了。

“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二句一出,原本寂静的大厅,顿时如热油入凉水,直接便沸腾了起来。

“好词,好词,绝妙好词。”

叫好声、鼓掌声、呼啸声,此起彼伏,现场形势直接发生逆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得个乖乖,这莳花馆还真是藏拙啊,这么好的诗词之前竟然没有拿出来,哎,这下糟了糟了,刚才悔不听少卿之言啊,白白损失了一两银子。”

杨文岳此时被这首木兰词震的,连家乡话都蹦了出来,而且一脸的捶胸顿足,旁边的吴国祯也是如此,而且更甚。

“谁想到这莳花馆竟然还藏了这么一首绝妙好词,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哈哈,让你们刚才不听我家公子的,这下后悔了吧,而且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损失的不是一两银子,而是十两银子,若是刚才听我家公子的,此刻便有十两银子入账了。”

吴香思绪敏捷,谐谑着又给了吴国祯和杨文岳补了一刀。

“哎呀呀,香儿姑娘可别说了,我,我,我胸口疼得紧。”

杨文岳也是谐谑之人,就着吴香的话头,便用手捂住了胸口,立时把屋内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卢飏等人谐谑之时,鱼玄机便又唱出了随后的两句,满厅又是叫好一片,比之刚才还胜。

鱼玄机一边唱,一边用眼睛扫视全场,她心里已经知晓刚才送诗词那人,此时便希望在现场能看到他。

可是鱼玄机来回扫了多次,却依然没有发现卢飏的踪影。

唱完前四句,鱼玄机停顿留白,就着过场的音乐,随后莳花馆的众姑娘便袅袅婷婷的上了场来,鱼玄机汇入其中,与众女一起舞蹈。

这舞蹈,莳花馆的姑娘之前一起舞过多次,此时虽是救场亮相,但也没出什么纰漏,而且很具美感。

人总是喜欢同情弱者,喜欢反转,先前那七家青楼集体发难,已经将莳花馆逼入绝境,此时却是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所以看客们皆是情绪高涨。

“好!好!好!”

中间过场舞蹈的时候,那礼部的员外郎又连叫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本来想的是只要莳花馆拿出个差不多的诗词,他冲着莳花馆劳心劳力的份上,争取弄个前三,可没成想那些青楼老鸨们一闹,却出了个意外之喜。

诗会、诗会,为的就是出几首传世佳作,之前那礼部员外郎还对本场诗会唯有传世新作而心忧,此时见意外出了一首,心中便是欣喜异常,连避嫌都忘了,直接便对身边众评委道:“这莳花馆真是名不虚传啊。”

评委之中,就这礼部员外郎官职最大,此时见员外郎定了调子,众人便也连连称是,祝贺此次诗会又有佳作传世。

因为排练仓促,这首诗词演绎的时间也就三五分钟,但就是这三五分钟,却彻底逆转了莳花馆不利的局面。

等到鱼玄机最后一句唱罢,全场依然沸腾。

“成了!成了!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莳花馆众女演完退场,那幕后的李外婆激动不已,两手合十嘴里念叨不停。

“妈妈,妈妈,咱这次定是头名了,我刚才看那些宾客都要疯魔了,你听我们都退场了,那叫好声还在呢。”

莳花馆的一个姑娘也是高兴,对着李外婆道。

“嘻嘻,这次看那张婆子还有什么话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咱家又唱红了一首名篇,就是不知道这名篇是哪个才子雪中送炭的,这咱得好好谢谢人家。”

又一个姑娘说道。

“你如何谢人家啊,莫非要自荐枕席?”

一个姑娘打趣,姑娘们久在青楼,互相开起玩笑来也是颇为大胆。

“自荐枕席又如何,有这样一位才子,我没准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可就怕人家不愿意。”

“幺幺幺,你这还真当真了,这佳作是那才子投给玄儿的,若是荐枕席,那也得玄儿去,是吧玄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