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带着孩子回了昭阳殿,就瞧见姒儿静静地立在内殿之中,殿中点了五盏琉璃宫灯,灯光映照着她的身影,似乎带着几分孤寂味道。
昭阳看了她一眼,转身同邱嬷嬷和乳娘道:“你们将孩子带下去洗一洗,睡了吧。”
邱嬷嬷应了下来,同乳娘一同朝着昭阳行了礼,退了下去。
昭阳走到软榻旁,抬起手来,解开了身上披着的织锦镶毛斗篷的系带,姒儿见状,连忙上前来将昭阳身上的斗篷拖了下来,放到了一旁。
宫人奉了茶进来,昭阳屏退了其他宫人,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转过头望向姒儿:“你也坐吧。”
姒儿看了昭阳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惴惴不安,却并未如昭阳吩咐的那样在椅子上坐下来,而是猛地跪倒在地:“奴婢背叛了公主,辜负了公主的信任,请公主责罚。”
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昭阳将身子窝在软塌中,软榻上垫着厚厚的皮毛,柔软暖和,昭阳舒服地喟了口气,声音亦是带着几分慵懒:“你可知,背叛了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姒儿面色有些苍白,良久方开口道:“此前这昭阳殿中的宫女青萍背叛了公主,投靠了淳安公主,公主让人提了滚烫的开水来径直泼在了那青萍的身上,而后又让人将她的手臂砍了下来,送给了淳安公主。那开水,还是奴婢亲手泼下去的。”
昭阳笑了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
看着姒儿的眼中亦是带着疑惑:“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却要帮我?你既然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背叛过我的人,知晓即便是倒戈帮了我也兴许还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你为何却不安安分分地呆在叶子凡的身边,却非要回到我这里来?莫不是,这又是叶子凡的计策?”
昭阳是真的觉着有些奇怪,姒儿背叛之事,的确让她不解了许久,不知她为何要那样做。心中也的确有些伤心,毕竟是她十分信任之人,自己对她真心相待,她却竟然选择了背叛。
虽然心中伤心,昭阳却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姒儿却突然借由宫中昭阳布下的暗桩,向昭阳传话。
便是那次姒儿传话让张司衣去找贤妃的父亲拿户部军队粮饷的分配明细和粮草储备仓库的布置图的时候,姒儿蓄意给张司衣传了话,张司衣才故意在御花园中巧遇了昭阳,而后向昭阳问起了那件事。
与此同时,姒儿还让张司衣与昭阳传了话,说叶子凡并未离开渭城,意欲伺机掳走昭阳。
昭阳那时候对姒儿的话并不怎么相信,却也将此事同苏远之说了。苏远之便决定,将计就计。
秦卿曾经与曲涵在一起,且因为曲涵便欺瞒过她一次,昭阳素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那日突然遇着了秦卿,且秦卿邀她看戏的时候她便已经起了疑,暗中知会了暗卫让他们做好了布置。
暗卫在昭阳身上用了专门用于
追踪的香,根本无需昭阳传递什么消息,便早已经知晓昭阳的下落,昭阳在那宅院之中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迷惑叶子凡而已。
只是昭阳想不到的是,姒儿竟会主动告诉昭阳,那宅子里的暗道所在。且叶子凡本打算子时离开,却故意告诉昭阳第二日一早离开,姒儿当时在那里听见了,那神情便足以让昭阳生疑。后来姒儿便又悄悄趁着给昭阳梳洗的时候,在昭阳手中写下了“子时”二字。
其中深意,自然十分明了了。
最让昭阳觉着意外的,还是姒儿在暗道之中的举止,昭阳怎么也料不到,姒儿竟会突然打开暗道的门,径直抱着孩子冲出去。
若说此前的行为都只是暗中行为,她那样做,就是当着叶子凡的面背叛叶子凡了。
因而,昭阳才默认了她跟着自己回宫的行为。她倒是想要瞧一瞧,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姒儿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颤抖:“奴婢背叛公主,实乃万不得已之举。”
昭阳挑了挑眉,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嘴角笑容泛着冷:“哦?万不得已?那你倒是说一说,你究竟为何要背叛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万不得已?莫不是叶子凡以你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可是我记着,你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啊?还是说,叶子凡威胁你若是你不听从他的吩咐就杀了你?若他这样威胁,你为何不求助于我?又或者,叶子凡给了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为诱惑,让你背叛我?”
姒儿的笑容中泛着苦涩:“公主说笑了,公主是楚国的嫡长公主,奴婢跟着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会缺什么金银财宝的?”
姒儿说着,便又顿了顿,良久才开口道:“此事,实在是奴婢有些难以启齿。”
姒儿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宫中此前操持宫中事务,应当知晓,宫中甄选宫女,须得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应选。”
昭阳不知姒儿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却也点了点头:“自然知晓。”
“首先需是良家子,其次要十四岁以下的女子,还有入宫的宫女必须得要是未经人世的。”姒儿咬了咬唇:“奴婢家中父母早亡,此前一直跟在舅舅舅母身边,尚未入宫之时,舅母因贪图钱财,将奴婢许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妾。奴婢被那男人锁在别院之中,想尽法子才逃了出来。走投无路之际,方将身上的首饰都给了甄选宫女的女官,顺利入了宫。”
昭阳眯了眯眼,听出了这话中暗藏之意:“你当时……”
姒儿颔首,声音有些喑哑:“是,那个时候,奴婢已经被那男人给糟蹋了。此事不知怎么地被那叶家大公子给知道了,便以此来要挟奴婢。当初那帮过奴婢入宫的女官如今尚在宫中,奴婢倒是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那女官曾助我于危难之中,若非有她,奴婢只怕早已经没了性命。此事若是被揭露出来,牵扯实在不小,奴婢只能佯装顺从,却一直想着该如何给公主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