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离开之后,姒儿又拿了带出宫的宫人的名单给昭阳看了,人都是沧蓝选的,她自是信得过,昭阳只看了一眼,就挥了挥手。
时辰差不多了,全福太太给昭阳戴好了凤冠,姒儿才扶着昭阳去了御乾殿,平日里正是早朝的时候,今日因着昭阳大婚休沐,殿中倒是十分安静,宫人分立两边,殿中落针可闻。
昭阳抬起眼来,就瞧见父皇坐在龙椅之上,母后坐在父皇身侧,两人都带着笑,只是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昭阳鼻尖微酸,走到殿中跪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昭阳拜别父皇母后,叩谢父皇母后养育教导之恩。”
“好好好。”楚帝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在此时,却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昭阳是他的长女,刚出生的时候亦是十分疼爱的。后来子女多了,关注的便越来越少了。可是昭阳却素来是个省心的,聪明伶俐,温柔体贴。如今瞧着她穿着一袭红衣站在殿中,就要出嫁了,怎能让人不心生感慨。
皇后张了张嘴,声音便有些哽咽,半晌才道:“母后所求不多,惟愿你平安喜乐。”
昭阳眼中亦是氤氲开了水汽,她自然明白。
君墨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却被楚帝抓了个正着:“君墨,你怎么来了?”
君墨索性也不再躲躲藏藏了,只笑呵呵地道:“今儿个皇姐出嫁,我听闻,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出嫁,得要由兄弟背着上花轿的,我要背皇姐上花轿。”
殿中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寻常人家的规矩,在天家自是不用的。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便让你背着你皇姐上花轿吧。你皇姐素来疼你,以后你皇姐不在宫中了,你闯了祸也没人替你收拾残局了。”楚帝笑着道。
君墨吐了吐舌头:“儿臣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皇姐为儿臣收拾残局了。以后皇姐不在宫中,儿臣就会代替皇姐孝敬父皇母后,将皇姐那一份一同孝敬进去。”
昭阳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君墨,伸出了尾指:“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拉钩。”
君墨哼了一声,同昭阳拉了勾。
叩拜了帝后,楚帝亲自为她盖上了大红的盖头,君墨便将昭阳背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宫门口走去。
君墨的步履沉稳,肩背也渐渐宽阔了起来,昭阳突然想起,君墨也不过十三岁而已。这半年多来,却也成长了许多。
上了花轿,有人塞了一柄玉如意在昭阳的手中,花轿的帘子便被放了下来,外面吹吹打打的喜乐声响了起来。
花轿游街,在楚国,是唯有皇室公主出嫁,亦或者皇子王爷娶妻的时候才可享受的尊荣。
昭阳眯了眯眼,只是今日有人意欲在她游街之时,闹出一些妖蛾子来,昭阳眯了眯眼,此前苏远之说此事交给他来处置,却是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游街约摸要一个多时辰,昭阳昨夜本就睡得较晚,今儿个又起得早。那喜乐声更像是催眠一样,她竟眯着眼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仍旧是一片热闹,也不知过了多久了。
只是没多一会儿,就听到鞭炮声响起的声音,“噼里啪啦”炸了好一会儿,而
后有孩童欢天喜地的声音从轿子外面传来:“接新娘子下轿了,接新娘子下轿了。”
轿门外似乎传来一声轻响,昭阳还没回过味来是什么声音,就听见有人道:“苏丞相好箭法。”
而后,眼前似是突然亮了起来,亮光透过红盖头,让昭阳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一只手放在了昭阳面前,耳边传来苏远之含着笑意的声音:“娘子,为夫来接你下轿了。”
昭阳面色微红,一只手松开了紧握着的玉如意,搭在了那手上。
喜娘连忙上前扶了昭阳下轿,踩过瓦片,跨过火盆,就入了府门,耳边是礼官的声音,一声一声,说着吉祥话。
眼前是红艳艳的红盖头,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昭阳尚且有些懵。
迷迷瞪瞪之间,那握住自己的手却突然松了开来,昭阳心中有些着急,伸手就要去抓,却被人塞了一条扎着花团的红色绸带。
昭阳愣了愣,才听见身边喜娘的声音传来:“公主,要拜堂了。”
一直到拜完堂,昭阳都还有些发懵,却又被人扶着出了喜堂,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走了多远,才进了一间屋子。昭阳蹙了蹙眉头,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带着药香带着茶香,昭阳曾经在苏远之的身上闻到过。
这股淡雅的香味却奇迹般地安抚了昭阳有些躁动的心,昭阳深吸了口气,心中想着,大抵就是新房了。
这一日是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日子,她却是过得恍恍惚惚的。
方才游街的时候,外面定是十分热闹,可是她却睡着了。
拜堂的时候,她脑子真的一点也不清醒,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新房了。
思及此,心中就忍不住地有些懊恼。
似是有轮椅声传来,昭阳的心提了提,咬着唇,屏气静息地等着。脑中又在想着,今日苏远之大抵是穿着她亲手做的喜服的。苏远之长得俊逸,此前大多见她都是一身青衣,要不就是朱红色的官袍,不知穿上正红色是个什么模样。
大抵也是极为好看的,先前游街的时候,他亦是传了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的吗?不知道城中多少姑娘瞧见了他的模样……
心中想着,又有些不平了起来。
苏远之从外面进了来,目光就落在了床榻上坐着的人身上,那人影娇娇俏俏地坐着,纹丝不动的模样。
先前苏远之接她下轿的时候,就想掀开她的盖头瞧瞧他的新娘子今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可是一想到若是掀了盖头,其他人也就瞧见了,这才生生按下了那股冲动。
喜娘见苏丞相的目光一直望着床上坐着的昭阳公主,连忙笑着道:“新郎倌儿来啦,给新娘子揭了红盖头,喝交杯酒吧。”
苏远之自个儿推着轮椅到了昭阳的面前,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喜秤,沉默了片刻,才用喜秤挑起了昭阳的红盖头。
“红盖头,用秤挑,左挑富贵吉祥,右挑称心如意,中间挑出个子孙满堂。”喜娘欢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远之却似是听不见了一般,眼中心中都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