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本以为这些翰林清流虽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君王,但至少能有记史的基本节操,既记录自己天启朝杀戮之事,也记录自己天启朝的安民之事。
可朱由校没想到,这些人竟选择性记录,甚至故意漏字、嫁接,使人产生误解。
这让朱由校不禁觉得,有些屁股歪了的文人,带了双标的有色眼,是连编史这样的简单工作都是做不好的。
本来朱由校没想干涉翰林官记史,所以,他之前也没去管起居注,因为他知道他之前铁血镇压的事都会被记在上面,不会让他在以后的读书人心目中落下什么好名声。
也就到现在,大明帝国朝廷财政充裕到可以反哺百姓,而他也开始下旨废天下徭役,这样的利民之政时,他才有心思来看看起居注。
但朱由校没想到,当他返利百姓时,人家翰林院的清流直接不给他记!
这换成任何一个八年多励精图治的帝王看见了都受不了,毕竟免天下徭役,是要朝廷多付出不少钱的。
有这钱,作为皇帝的他去造行宫、去扩充后宫团,不香吗?
朱由校如今特地没有这样做,为的是证明自己这个皇帝可以完成别的皇帝不能完成的善政。
所以,朱由校的心情很不爽。
“臣,臣知罪!臣知罪!”
李建泰继续磕起头来,汗珠子一颗一颗地滴在地上,
“拖下去,不必再说了,将那个梁廷栋也一并下狱!”
朱由校大手一挥,就因此说道。
李建泰便被拖了下去。
让朱聿键和巩永固入翰林的旨到了吏部。
吏部尚书崔景荣看见这道旨意后的心情是极为愤懑的,他没想到陛下真的要启用宗室和外戚干政。
“谁不知道翰林是清贵之地,素来只能是一甲进士与庶吉士可入翰林,如今却让宗室和外戚干政,这不是在乱来吗,如此下去,翰林哪能有清贵可言啊!”
崔景荣不禁因此暗想道。
文选司郎中张忻也在这时候问道:“大冢宰,这该怎么办,真要奉旨办理此事,让唐王世子与巩驸马走马上任!”
崔景荣道:“你先准备文书与官印,老夫去见见唐王世子殿下与驸马。”
没多久,崔景荣就先见到了朱聿键,且道:“世子殿下,陛下已经下旨到我们吏部,要让你进翰林院任官,可这翰林素来是非进士不入翰林,如今陛下这样做,明显是有失稳妥,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朱聿键道:“是吗?既如此,我到时候可以为你们写一道奏本上去,婉拒陛下让本世子入翰林的旨意,但是本世子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老臣明白!殿下高风亮节,不贪名利,着实令老夫佩服!”
崔景荣说着就转身离开。
没多久,崔景荣就来到了保宁公主府,见到了驸马都尉巩永固,也将这事告知给了巩永固。
巩永固此时也还不知道宫里的决定,所以,也觉得惊讶:“翰林院素来不过是修修史、记录一些档案、写写表文的地方,怎么要我们这些进去,这事不是你们文人就能做好吗?”
“事是这么说,可陛下却已下了此旨,以老夫的意思,驸马何不婉拒此旨,如此也可保全驸马您不恋栈权位之美名!”
崔景荣回道。
“什么叫不恋栈权位,难道驸马就不能做官,就必须如闲云野鹤一般,依照你大冢宰的意思?”
保宁公主这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
崔景荣大惊,一时低下了头:“请公主殿下回避!殿下乃内眷,老臣不便与殿下说话,否则,会有损殿下清誉!”
保宁公主则停下脚步,坐在屏风后面,道:“我在屏风后与你说话,可行,圣旨早就下达过,言宗室外戚可入外朝翰林、都察院、学部、礼部、国子监等地方为朝廷效命,如今皇兄下旨让我驸马入职翰林,也算是合乎前旨。”
“但这有悖常例,且有外戚干政之嫌,殿下当谏于陛下才是。”
崔景荣回道。
“你既说有外戚干政,又为何让本宫向皇兄谏言?”
保宁公主回道。
崔景荣不答。
而保宁公主则继续说道:“可见你老糊涂了,连点原则都没有,你既不满皇兄下这样的旨意,干嘛不自己封驳回去!还在这里唆使驸马,我看你是怕被抄家杀头吧,既畏死,就不要企图阻拦圣意,想必,你又不甘文官受制于外戚宗室监督制衡,故而又怕惹恼皇兄,又想阻拦圣意,你这样的人,还真是悲哀,既不能安之若素,又不能刚烈不畏!”
“公主殿下,女子当以少言寡语为德,否则类若小人也!”
崔景荣急声说了一句。
“大冢宰,士大夫也当以少言寡语为德,否则也类若小人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挑唆驸马阻拦圣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君子作为!有本事,你吏部自己封驳就是!而不是让驸马替你们出头!”
因朱由校说过让她要学会为自己发声的缘故,所以,保宁公主便继续回道。
崔景荣脸红了起来。
这时候,驸马都尉巩永固倒是忙说道:“大冢宰,我可以上本婉拒此事,但是以在下愚见,恐不能若您愿。”
崔景荣则道:“驸马能愿意如此,便可见其德!下官告辞!”
于是,崔景荣离开了这里。
而保宁公主则不满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问巩永固:“为何答应他,你难道不知道皇兄的心思?”
“殿下,在下自然知道,而且我也是因为陛下才答应的他,等陛下驳回了的婉拒奏疏,我还是会遵旨,然后走马上任,到时候,起居注上就会写下我婉拒翰林官职的事,而在史书上留下我非贪权之辈的记录,如此后人必因此觉得有我参与的起居注可信!这其实符合陛下改变翰林院现状的意图,不然,他崔尚书,也不会来找我了。”
巩永固回道。
“你是说他崔景荣是在帮皇兄?”
保宁公主问道。
“老狐狸罢了,言语上说对此事不赞同,但行动上又是在迎合圣意,不然,如何能坐此高位?”
巩永固笑问道。
没多久,内阁就真的收到了朱聿键和巩永固婉拒任职翰林院的奏疏。
而内阁阁臣自然了解皇帝的心思,所以,果断票拟不允。
“老夫已经尽力,然此事非人力可为,还是遵从旨意吧。”
吏部很快也得知了此事,而崔景荣也很是失落地对文选司郎中张忻说了起来。
张忻“嗯”了一声,且心道:“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君主就可以口含天宪!”
张忻虽心里滋生出对君权至上不满的心思,但他也不敢明说出来,只依旧按旨办起事来。
接下来后,朱聿键和巩永固便入职了翰林,并重新修撰了起居注,既将永免天下徭役的政令记录了下来,也将自己这些入职翰林的前因后果也记录了下来,还将铸汉奸以白铁跪像的事也记录了下来。
“铸白铁跪像,任万民践踏,还改祖地为茅厕,他还是这么狠!”
冯铨在得知此事后就因此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然后不由得仰天大喊道:“朱由校!我冯铨再怎么说,也是为你流过汗做过事的,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皇纲国法有那么重要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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