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帝下谕,辅政大臣们必然是得遵旨进行廷议颁行的。
于是,在免徭役之诏令下达后不久,内阁就又下达了改革路引制度的诏令。
诏令规定,允许百姓去全国各地务工迁徙,且其子女也可在随父母就地入学,但需携带户票。
在入城与住客栈驿站等各类社会活动时,需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大明在籍户民,以便官府查验身份。
虽然,路引制度在如今的大明,早已名存实亡。
但这个制度,在许多地方,对百姓的自由劳动与迁徙自由依旧有所限制,比如逃亡的军户与百姓就因怕被治罪还难以再被编户,但现在允许百姓去外地务工迁徙,逃亡的军户与百姓就不用担心因为逃亡而被治罪,而可以重新在外地重新成为户民。
顺天府房山县。
被安排至琉璃河挖水渠的当地百姓们此时正在这里服役。
他们已经在这里服役两个月。
但随着天启九年的新年将至,他们现在已经是归心似箭,都想着尽早回家,与家人团圆。
不过,让他们绝望的是,他们的徭役要到明年开春才结束。
所以,他们现在不得不藏起这份思念,而继续给官府无偿打工。
“典吏黄老爷来啦!”
而在他们一个个在为官府辛勤服役时,水渠北边传来了差丁的声音,他们因此吓得不得不更加卖力起来,毕竟如果被县衙的人发现他们偷懒,他们是会挨打的。
没多久,房山县黄典吏就来了这里,并对着这些服徭役的百姓喊道:“都停下手里的活听着,刚刚县里得了上面的谕旨,皇上开恩,诏令天下,盛世之朝,普降天恩,故永废徭役,在役民夫可以选择领两元银币为路费以及户票回家,也可以与县里重新签订契书,为县衙雇工,雇银由本县知县确定,以完成相应工程,本县太爷,已定雇银为三钱一里。”
说着,这黄典吏就指了一下左边:“想回家的,就都站到这边来。”
然后,这黄典吏又指了一下自己右边:“想为县衙做活挣银子的,到这一边来。”
民夫们听后喜不自胜。
“真的吗,黄老爷?”
“永废徭役,是说以后大家都不用服徭役了?”
“我以为要把服役时间拖长呢,没想到直接干脆不用服役了!”
民夫们因此纷纷说了起来。
“圣旨岂能有假?”
“没错,是以后大家都不用服徭役了,除非天下要换皇帝,不过,就算换了皇帝,也不好意思再要天下人服徭役了。”
黄典吏说着就不耐烦地道:“赶紧的做决定,我还要去下一处工地宣旨呢。”
“官府给银子,我还是把钱挣了再回去,回去也没农活可干,待在家里也是白费粮食。”
“我也一样,先干到快过年时再回去吧。”
如皇帝朱由校所料,底层的百姓大多数的确还是勤劳的,听闻官府给银,依旧开始挖水渠,没多少要领路费回家的。
不过,百姓们工作的积极性提高了不少。
官办工程比以往的效率也快了许多。
只是花的工程款多了不少。
但这对于如今的大明朝廷而言,多花的工程款倒也算不上什么。
“陛下突然下诏永废天下徭役,这实在是让人没想到啊!纵观古今,就算是汉文帝、唐太宗,这样的明主也未能做到这一点,可事实上,我们这位陛下所做之事,并无半分与这些明主相似之处,严刑酷法、苛责士绅、强征税赋,甚至专门复设西厂来收税,而且还用边军精锐收税,到现在更是把商税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后,就因此永免天下徭役,以公之见,这样政令值得记入史册吗?”
朱由校下诏永免天下徭役的事,也在朝臣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此时,兵部右侍郎梁廷栋便对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建泰说起此事来。
李建泰则也拧眉说道:“按理,这样的善政,值得在史册上留下一笔,可已往仁主,皆未有此善政,即便有轻徭薄赋,也未敢尽免徭役啊,如果将这事记在史册上,后世之君,会不会认为,施严政才能使国家富足,进而不再需要民众服役?”
“正是此理,翰林院就不该记载此事,使后人真要以此为由,而不认为如今这位。”
梁廷栋说到这里就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道:“而不认为如今这位天子是无道昏君、暴君!”
李建泰点首:“等我回翰林院,翰林诸清流私下说说,让修史的翰林为圣德起见,不记此事,而使后人不知道如今这位陛下曾废天下徭役!”
“没错!李公此举甚为正义!如今那位想以此挽回自己于后世之声誉,故而假惺惺地要永废天下徭役,可把天下徭役废黜,朝廷开支无疑加大,是支撑不了几年,等过些年,还是会恢复徭役,至少会恢复庶民之徭役,如此朝廷还是回到官绅一体纳粮之前,如今所谓废徭役,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梁廷栋笑着说道。
“永废徭役,不是做做样子,谕令各省督抚巡按,要严查不认真执行免役的州县,旦有让朕知道有谁在违背朝廷旨令,依旧强征百姓服役者,则必严办之!治以抗旨不遵之罪!”
朱由校这里此时也正在对政事堂的大臣们说着免天下徭役的后续之事,并强调了自己是真心要免徭役的决心。
接着,朱由校还继续说道:“这是大势所趋,当商税与关税成为了主要税收,老百姓的那点徭役之费已经不足为道,与其让其为官府服役,无甚进益,不如让他们去工厂,把多余的劳动力换成钱财,既让商业更繁荣,朝廷有更多税收,也让他们自己多些收入,所以,这事得认真推行,不要做样子,还要在史册上大书特书,让崇文寺大肆宣传,不必只宣扬是朕之功,卿等也当有此功,尤其是元辅袁爱卿,朕的意思,等以此事封伯爵,加三公,着礼部议一议,伯爵当上何封号。”
“陛下,这,臣愧不敢当。”
袁可立忙推辞起来,心道:“自己加征商税、禁天下妓院,已经够招天下人恨了,如今还给自己封伯爵,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朱由校明显是故意要刺激天下人,便道:“这又何不敢当,纵观古今,能辅佐君王而又如此社稷之功者,有几人?这可是废天下徭役!福泽天下亿兆子民!还是说,你觉得这不算什么,朕做此事也不算什么?”
朱由校说着就问着韩爌:“韩爱卿,袁爱卿因此事封伯可担得起?”
韩爌苦笑起来:“回陛下,自然担得起!”
朱由校则起身道:“那好,就劳韩爱卿即刻去翰林院,把翰林院诸臣叫来,朕要看看,他们翰林院记起居注是怎么记的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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