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里面的人说话真好听,个个都是人才(1 / 1)

整座牢狱黑乎乎的,潮湿阴森,霉气熏人。

一路上,张易之细细观察,发现这大唐监狱的安全设施还不错。

一带高墙,砌得十分坚固,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别说是人了,栅栏门的木柱有臂膊这么粗,过了一重又是一重。

两个狱吏押着张易之去号房。

牢房是一排排的,里面蹲着许多死刑犯。

“小白脸,哈哈,大家快瞧,这肉咋白乎乎的。”

一个头发及地,面孔上污秽不堪的囚犯扣住铁栅栏,大声调笑。

几百个囚犯闻言唰唰唰把目光移过去,俱都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

一个男子放肆大笑,其人脸上纵橫交错的刀疤,咽喉还锁着胡桃粗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系在栅栏门上。

“…”

一时牢房喧嚣四起,通道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张易之指着那个长发囚犯,面无表情道:“王狱吏,你去处理。”

左边那个歪戴着帽子,穿着蓝布小袄的狱吏恶狠狠点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掏出钥匙打开门。

“真活腻了!”

在众囚犯惊骇的目光下,王狱吏捡起索子捆翻,拿一床干藁荐把长发囚犯卷住。

不顾长发囚犯的死命挣扎,直接塞住他的七窍,颠倒竖在壁边。

完事了,王狱吏拍拍手,冷笑道:“趁早死,给咱牢房空出个地。”

安静。

牢房通道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囚犯看到这一幕都骨脊发凉。

这种酷刑唤做“盆吊”,不需半个时辰,人就活活闷死了。

虽然大家都是死刑犯,但死在这种酷刑下,不禁令人胆寒。

于是,大伙的目光又汇聚在张易之身上,这回变得恭谨起来。

有囚犯悄悄道:“大伙都被桎梏锁镣给拘系手足,唯独他没有。”

众囚犯定晴一看,果然,刚还没注意这个细节。

这样看来,此人背景深不可测!

见立威的效果达到了,张易之淡淡道:“王狱吏,算了,放他一马。”

“诶!”王狱吏点头哈腰,忙过去照办,嘴里还嚷嚷着:“你这厮运气好,下回再嘴贱,老子弄死你!”

张易之眯着眼,在监狱里使用特权的滋味还不错。

在进牢房之前,大理寺丞就暗示过了,“只要你不主动闹事,保证你吃得好睡得香。”

张易之当即心里有数,宗弟肯定上下打点过关节,这数目可能高达几百贯,连底层的狱吏都分润了不少。

大理寺方委婉表示——安心等死,牢房里你横着走。

这只是个小插曲,两个狱吏继续带着张易之去牢房最里面。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走进一间干净的大号房。

一张床,床上有锦被玉枕。

一张高桌,茶壶茶盏齐全,还有笔墨纸砚。

一个铜虎子,也就是盛溺器…

最值得称道的,小窗外能看到藤蔓细枝,上面一串串紫藤花灿灿的盛开。

张易之近来憋屈的心情终于感到一丝欣喜欢愉。

“两位,这合规矩么?”张易之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们。

钱到位就是规矩.....尖嘴猴腮的刘狱吏嘿嘿道:“张公子乃名门之后,我等不能委屈你呀。”

张易之展颜一笑:“多谢贵狱了。”

刘狱吏点点头:“张公子,以后有事直接通知我俩。”

王狱吏正色道:“当然要在不违背朝廷律法的前提。”

看着他俩的表情,张易之回了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

只要不逃狱,其他方面违背朝廷律法也行,钱一定要给到位。

两名狱卒叮嘱了张易之一些监狱的规矩,便一齐离去。

葛优躺在床上,张易之脑海里却在想着上官婉儿说的四个字——长寿元年。

上官婉儿是好意提醒?在张易之看来,他都已经半只脚进棺材,上官婉儿没理由害他。

“上官婉儿这种聪明绝顶、政治觉悟高的女人,她的提点有大用处。”

“长寿元年是个年号,她一定认为我懂,以年号为突破口,迎得生机。”

“可问题的关键,我刚穿越过来,真不懂这个年号意味着什么。”

张易之冥思苦想,过后有些丧气,倘若这真是生机,自己岂不是白白错过了?

“你好,在下名唤史争铎。”

“你好,俺叫吴富贵。”

这时,铁栏门前突然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面貌儒雅,嘴唇比较薄,约莫二十来岁。

另一个是大胖墩,也是二十出头,挺起的肚子差点把囚服给撑破了,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张易之从床上窜起,惊讶道:“牢房里还能随意走动?”

他注意到,两个人都没戴锁镣,看来也是关系户。

胖墩吴富贵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上前勾肩搭背:“我们就住隔壁,特意过来串个门,刚刚你可真牛掰,震慑了所有人。”

“两位请坐。”

张易之笑着打招呼,还斟了两杯茶水。

胖墩继续说道:“俺是洛阳城吴家长子,俺爹是绸缎富商,他花了两千贯打通大理寺关系。”

张易之“哦”了一声,点头道:“相识即是缘分,我叫张易之。”

“看你的气质相貌绝对是个贵公子,怎么进来的?”吴富贵好奇问道。

史争铎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易之言简意赅:“得罪陛下。”

“噗!”吴富贵茶水都喷出来了,不好意思笑了笑,竖起大拇指:“真猛士也。”

死刑果然不冤。

史争铎赞许道:“女主为帝,国之灾难,易之不愧是诤臣。”

在他看来,张易之就是朝廷官员,弹劾皇帝遭到报复。

张易之也懒得解释,反问道:“你们是犯了何罪?”

说完把目光望向吴富贵。

吴富贵大脸盆满是害臊之色,声若蚊呐:“贪污....”

“贪污判死刑?不会吧。”张易之微微有些错愕。

贪污罪名是挺大,但这又不是朱重八的大明,再说这胖墩并非官身。

拿银子去探路,这罪就免了,再不济也是流放边荒,远远够不上死刑。

吴富贵低着头不说话。

“呵....”史争铎轻笑一声,嗤讽道:“某人贪污的可是皇宫的银子。”

张易之:“…”

更猛!

不用史争铎继续说,张易之就能猜想到,吴家肯定是皇商,专供宫里绸缎衣料,这胖墩贪污宫里的钱了。

实乃胆大包天!

死刑不冤…

“争铎兄,你呢?”张易之看着这个儒生,观面相就是读书人。

吴富贵迫不及待想要扳回一场,大声道:“俺来讲!”

“住嘴!”史争铎瞪了他一眼,突然眼眸变得深情,隐隐有泪光浮现:

“那是一个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的午后,我与绿茹邂逅在河畔,她微笑时很美。”

“天湛蓝水清澈,我沉沦她倾城的美。”

说着说着,史争铎竟掉下了热泪。

张易之无语凝噎.....泡妞跟你坐牢有什么关系?

“啰嗦个甚!”吴富贵拍了拍桌子,嘻嘻笑道:“那是朝廷高官的续弦,你犯了通奸罪!”

“不!”史争铎涨红了脸,激动说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张易之微微挺直了身体,俊逸的脸庞泛起几分笑意:

“可她是别人的正室夫人,你与她结合就是通奸,死刑不冤。”

史争铎沉默了几秒,严肃认真道:“你不能理解什么叫作爱。”

张易之紧紧抿住嘴唇,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他用茶盖磕着杯沿,轻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为了爱宁愿去死,这是非常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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