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国辅还以为自己在家里招待了东厂特使范兴,还找来这么多官员陪同,算是很给对方面子了,对方过来不论查什么一定会下手轻点儿吧。
毕竟大家没仇没怨,汤国辅也透露了愿意贿赂的意思,对方肯定要捞些钱,金额方面大家商量着来也挺好的。
在家宅私宴上汤国辅小心地打听了范兴这一趟过来的任务,范兴也是模模糊糊地说私设税卡有违国法,但之前摊派却缴纳不足,过来查查看是否有人中饱私囊。
汤国辅心里觉得倒霉,心想朝廷真是穷疯了。过去的规矩官员只要能完税,大家的默契就是上面不会追究下面怎么做,除非闹出大乱子来。
现在只是摊派没交齐就派东厂敲打,真是穷疯了,晦气也。
他只能厚着脸皮对范兴说:“此次秋收淮扬道百姓纳税踊跃,秋税定能纳齐,特使大人静待佳音便可。”
范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矜持地笑笑。
第二天东厂缇骑四出,到处调查淮扬道的各种事情,从淮州扩展到扬州洪州,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汤国辅一开始还是比较淡定的,觉得东厂下来办差总得弄些动静出来。若是毫无动静,到时候陛下那一关也过不去。
而且这范兴才带多少人来,淮扬道这么大,他们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然而汤国辅被范兴耍了一道,范兴根本没有带着所有的东厂番子进淮州首府秋庄县,一开始就藏了一批人手延迟抵达,然后直接办事。
这一次的行动是金主给了钱的,黄中磊和范兴直接动用翻10倍的人手,过来“彻查”淮扬道。
东厂是什么机构?就是你没有事也能给你查出事来的皇帝鹰犬。皇帝看某人不爽让东厂去查,难道是期望查出来此人清清白白,替人家正名么?
所以黄中磊和范兴稍微松一松缰绳,这些恶犬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到处“办案”,凡是汤家沾边的产业都要重点对待,看看有没有“以权谋私”的现象。更是有人举报汤家相关的事就立刻接手调查,就是突出一个针对。
淮扬道的官场本来就一屁股屎,汤家人更是跟着汤国辅就任后来到淮扬道凭借观察使的权势作威作福,随便查查就问题一大堆。
汤家原本还以为在淮扬道他们稳的很呢,可是这一次的催税恶心了太多人,就算是地主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佃户被逼破产只能离开。更何况就算是地主也不能躲过催缴,照样被官员、胥吏勒索钱财,否则就要加税。
因此暗中举报的人比汤国辅想象的多的多,就连商人也暗中投书细数汤家设税卡之后,对其他人课重税,汤家自己的商队不用缴纳税费,往返安右道畅通无阻之事。
至于胥吏如何在这一次的秋税收缴中做出多少天怒人怨之事,那更是数不胜数。不少底层民众把东厂番子当成朝廷派来为民做主的大善人,激动到说出愿意到衙门里被打一顿板子也要控诉的话来。
东厂番子们当然高兴,搜集了一堆人证、物证,正好拿来拿捏淮扬道的人。
汤家也很快发现了不妙,这东厂番子怎么这么多?淮扬道三州都有他们的人出没,完全不是小打小闹。
汤国辅当机立断知道不能拖,让汤家贴了点钱粮,将淮扬道这一次的秋收补到完税,也就是百分百缴纳朝廷定额的税。
迅速起运前往京城,而且还多备了一些粮食以备路上损耗。生怕因为路上的消耗导致到了京城之后不算“完税”,那他这些天就白做这么多了。
兴汉朝廷的惯例一向是只要你能缴8成其实就算是完税了,因为本来就是按额度的8成来定你一省应该缴纳的税额。那剩下两成是给“经济增长”留出来的,你缴纳的多一些等于告诉朝廷我治理有方,我这儿经济增长了,所以税交得多了。
这样朝廷一看就明白了,就会在考绩中给你个好评。
但这会导致朝廷在下一次的定税额中,把你这一次上缴的税额当成“8成”给你定个高税额。
因此超过8成来缴纳税额是一种给自己今后添负担的做法。各省主官正常情况下甚至都缴不到8成,7成都勉勉强强。而朝廷的税额一旦提上去就不会往下降,每一省的新观察使面对居高不下的税额,都是要对过去把税额提到这么高的观察使进行骂娘的。
因此汤国辅这一次将淮扬道榨干来“完税”是真的明年不过了。明年淮扬道面对提高的税额能缴得上5、6成都算底子厚。
汤国辅既一边赶紧完税讨陛下欢心,另一边也加紧对范兴进行讨好,直接给范兴送了2万贯。
不是他不想送多一些,实在是怕撑大了对方的胃口,后面不好收场,多少钱都喂不饱对方了。
太多前车之鉴和先例都说明了东厂的胃口是无限的,他们的贪婪不会因为你的退缩忍让而收敛,他们只会越来越贪婪。
范兴直接把这2万贯退回给了汤国辅。他如果有本事自己去贿赂他的手下们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想贿赂他还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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