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上的人奇怪为什么他会认得一个流民,觉得他眼熟。
这个刘华容的徒弟说:“他来咱们医馆里治过伤,我替他包扎过呢。结果他谢谢都不说一声,转个身就不见了。”
驴车上的大家都沉默了。他们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发了善心帮流民治伤,也没想着要他们钱,可他们转身就走了。
刘华容叹了口气:“别提这种事了,他们也是怕被索要治病的诊金。”
“可治病本来就应该付诊金啊,凭什么不给。都不给诊金的话,咱们怎么办,医馆开不下去了。”
刘华容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徒弟们说这其中的道理。他们的眼睛只看到医馆这么大,最多最多也看到曲阳城里那么大,哪里知道这个国家在遭受的事情呢。
有一个年轻的徒弟怯怯的说:“那那个延寿教的教主,为那些灾民付诊金,是行善吗?”
“我看他人真是不错,流民们吃的粥里一点沙子都没有,都是好粥。比朝廷施的粥要强百倍了去。”
“希望这样的人多一些才好。对了,这些灾民是不是去投他的?”
“要我说曲阳城里的流民都去投他,可比在城里为非作歹的好。”
“咱们到时候有碰到灾民就跟他们说,去城外这里找延寿教,可比在城里苦熬着强多了。”
“对对对。”
“看,那个你眼熟的流民,也认出我们来了,遮着脸跑了。”
“唉……至少他还知羞耻。”
刘华容听着徒弟们的叽叽喳喳,心里也跟着说,希望周教主这样的善人多一些就好了。
他也听到了延寿教的教义,就是不让任何一个教众饿死。
在这种世道下,这种救苦救难的教义真的胜过其他教派死后轮回的空谈。与他行医的理念亦是契合,令他暗暗感动。
这一路上,刘华容他们看到了不少从曲阳城中逃出的流民,他们都往路边井方向走去。
甚至刘华容他们卡在城门关闭前进了曲阳城,进城之后城门已经在他们背后关上了,此时有一群流民又要出城,城门兵丁竟然为他们开了个门缝让他们出去了。
刘华容他们惊奇之余当然不知道,这是曲阳城巡检司的曾牧巡检发力了。
曾牧其实昨天就开始发力,只是传达到手下之后,手下懒懒散散的,今天被他发火又催了一遍,这才在今天清扫城内流民聚集地。
巡检兵这次没有抓人,只是掀了流民们睡觉的地方,喊话逼他们出城去路边井投靠延寿教。
巡检兵们言称再抓到就要进大牢里关三天,而且粮食太贵不会给他们吃的,饿死拉乱葬岗喂狗,自己看着办。
加上城外延寿教的传闻已经被城内民众逐渐传开,这些流民之前不相信哪里有那么好的地方,只觉得是骗人的。现在不管信不信,睡觉的地方被掀了,迫不得已只能往那边去碰碰运气。
这才有流民想出城,兵丁甚至关上城门都会为他们破例开门的举动。要不是巡检大人发话了,这些兵丁才不会理会这些流民。
曾牧也是知道了南村何一民老爷和延寿教教主签了佃租土地契约的事。
这件事他给几个大地主带了话,只有南村的何老爷比较上心,一下子就办成了。契约曾牧也看到了,心说何老爷真是好算计。
他消息灵通,知道何老爷昨天签了契约,立刻就回他的南村,今天白天就逼一些男人被拉了夫役的自耕农家庭卖地给他。
这些家庭都是往年欠了他利子钱的,本来利子年年越长越高,他不着急收。现在看他们家的男人被征了夫役,估计利子钱再高也挣不回来了,就逼他们家里的孤儿寡母卖地抵利子钱。
这些地呢,就是何老爷要佃租给延寿教,什么都不做,一年也能收189贯的9顷地。
现在朝廷拉差抓役太狠了,地主们的佃户越来越少,就算有地也没人耕。
曾牧觉得何老爷这一下子可真是下了一步好棋,有人帮他养佃户了。
更别说到时候只收钱不收粮更是绝了,延寿教到时候万一凑不出钱来就得卖粮。卖粮时又被他们便宜买进囤起来,等粮贵的时候再卖,届时得的钱何止189贯,真的是好算计。
今夜曾牧拿着何老爷送来的8贯谢礼在怡红院里喝花酒,只听属下说有人拜访自己,是囊山村的老爷。
他笑了,说快快有请。
心说这些家伙的鼻子真好,闻着味就来了。
南村何老爷刚做了一笔好买卖,他们也知道9顷地根本不够延寿教那几千号流民耕的,还大有空间可以操作,这不就找到巡检大人头上来了么。
曾牧知道他们为什么找自己,因为自己手里有人有兵,如果到时候延寿教敢赖账,当了中间人的曾牧就得帮忙出手。
若非如此,他们干嘛不自己找延寿教那教主谈去呢?
曾牧觉得这样很好,租给延寿教土地的老爷们越多,延寿教越不敢赖账,他也更轻松,还有谢礼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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