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来人,我方松了口气,含笑略略高声,“周校尉,我于此。”
来人正是周驰,他往巡防营领了一队人便寻着我之前留给他的标记而来,本是不欲理会闲事的,却是尚未至近前,便有路人匆匆跑来相告称是不远处的一家店铺似是出了人命,皆是官府在身的一队兵卒才不得不前来一查。
周驰虽是一身常服,却是被众巡防兵卒簇拥于首位,又是气度不凡,领头的官差亦是松了口气,却仍是不忘谨慎二字。“敢问这位将军可有官凭?”
周驰尚未理清当下情势,却是自怀中取出官凭示与众人,“本将乃是国公府校尉。这是出了何事?我家少,我家姑娘因何于此被尔等所拦?”经了上次齐纪云之事,我便叮嘱过周驰于外不必称呼我少夫人,唤作姑娘便可。
衙差细细看过他的官凭,忙施礼,“周校尉安!属下等并不知乃是国公爷家眷,竟是一时被这小人蒙蔽!还望校尉宽宥!”狠狠瞪了那掌柜一眼,几位衙差恨不能打他一顿出出气,若是因此得罪了国公府,那岂非无妄之灾?
掌柜听得这般对语,亦是吓得早已失了方才的奸险之态,软瘫于地不住叩首认错,“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过小的。”
“周校尉,不过些许小事,惊扰了众位衙差实属不该,”我含笑示意莫良,他即刻取出些银钱递与周驰,周驰亦是颔首,转交给那领头之人,“有劳众位兄弟走这一趟,我家姑娘请各位喝口热茶驱驱寒。”
“不敢不敢。”衙差自是不敢受的,忙推阻,却被周驰强制塞下。
我并未理会他等拉扯客套,而是转向此时已是抖如筛糠的掌柜,蹲下身子,冷冷开口,“掌柜的,店内可有普通的棉衣?”
“啊?哦,哦,有有有,”掌柜跌跌撞撞竟是一时不得起身,一旁的伙计忙将其搀扶起来站好,又有伙计赶忙取来数套粗布棉衣搁置柜上,掌柜这才磕磕绊绊拱手开口,“贵人请看,这,这可还能用?”
我抬手摸了摸,虽是粗糙,却很是轻薄暖和,招手将一众一直掩身门口的乞儿唤进来,“且都依着各自身量尺寸穿上吧。”又吩咐伙计取了几床棉被给他们,方俯身含笑道,“你等所居何处?可有何手艺本事养活自身?”
几名乞儿彼此互望,愣怔了片刻,齐齐跪伏于地,领头的稍大一些那个孩子开口道,“谢过贵人姐姐这般接济!我等皆是男子汉,可寻茶楼、酒肆的跑堂差事糊口!现下已是万分感恩贵人姐姐了,断不敢再生妄念!”而后又是招呼几人给我叩首谢恩。
“快起来。”我忙招呼莫良及众人相扶,将他等搀扶起身,心内却是满意得很,须知若是他等欲要投奔于我亦是常理之中的,却是如此知进退、懂分寸、又自立实属难得。又是自怀中取了一块金子,“如此便是你等自行谋生吧,这些权作赁处下所之用,却断不得行不义之事。”
“使不得。”那大孩童慌忙推拒,“姐姐见谅,虽是我等现下实为艰难,却并非不得来日。本是已有些积蓄挨过冬日的,却是不想幼弟独自看家之时误用了火石燃尽了所有方使得我等一时困极,否则必不会如此潦倒。既已是受了姐姐这般棉衣棉被,那便不再复有何难得倒我等的了。请姐姐安心,即便饥寒交迫,我等亦不会行偷盗抢虏之举的。”
“好!有志气!”领头的衙差竟是率先叫好,猛然觉出尴尬,憨笑一声,继而道,“我说你等之前并不见乞讨的,怎会现下这般。只是这年关将近,恐是店家亦是散尽众人归家过年不再雇佣伙计的,不若你等便受了这位姑娘的好意,待开春再寻个所在谋取营生吧。”
“这?那也太多了些。”乞儿们纷纷现出为难之色。
我浅笑朝向那衙差颔首,再度俯身将金子塞进那孩童手里,“收着吧,便是日后若有何事应急亦是可用的,且是恐来日我有何事差遣你等,便无需再使钱了。”
“若是有事姐姐令人传信便可,怎还提及雇佣?便是这些衣物被褥我等已是无可为报了。”
莫良及众位家主皆是满意颔首,各自赞许这般乞儿皆是好的,唯梁青眸睛一闪,朝我诡谲一笑。
散了众人,官差亦是离去,我方转首直视那掌柜,他本是以为再无事端的,却不想我竟是仍有话说。
“姑,姑娘,可还有旁的吩,吩咐?”
“掌柜的,”我迈步近前,他几人忙躲闪一旁,“呵呵,可是以为我仍要与你算账?”见他先是点头又忙摇头,冷冷一笑,“自是要算账的,”语毕抬手放下一小块金子于柜上,“这乃是衣物被褥的钱,虽是不及五两,却也该是有余了。”
“不不不,怎敢收下姑娘这些!那本就是些旧物,又是粗布麻衣,岂能值得这些?且姑娘乃是行善举,小的自当效仿。”
“但愿掌柜可言出必行,断不会再做出欺弱媚强之事。”
“是是是,小的谨记,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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