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入宫自是不得知宅中之事,心怀不解却不敢轻易显露,随着引路的内侍一道行至御书房中,行了大礼便垂头敬候。
皇帝本在饮茶,见他进门跪拜便是令其起身,却不曾赐座。默了须臾方开口道,“龙少将军,今日庄御医为朕诊脉时称你请得他诊治一病患,乃是中毒之症,不知可是自玉门关而来之人啊?”
龙泉自是不得而知庄祁乃是如何应对此事的,却是未敢妄言,忙垂首回应,“启禀皇上,乃是末将内子,不知何故染了奇毒,竟是不得解,于玉门关时军医胡济世便是曾尝试驱毒,然并未见尽清,便是手书信函由末将带回京中求告庄大人,称他二人乃是挚交好友,因得庄大人常于宫中,恐是可有尚佳之策,末将不得已,方请之一试,却,仍是无良策。”
“嗯,”皇帝微微点点头,想来两人并未有照面之时,该是并无疑点。“如此说来朕尚未恭贺龙少将军大婚之喜了。”
“末将不敢!谢皇上美意。”
“只是可需请得其余御医前去府上一试啊?”
龙泉忙撩袍跪下,“末将岂敢造次,已是散出消息,若是可有治愈内子之高人,必将重谢。且,那毒虽异,却是常日并无甚大损伤身子之状,故而万不敢劳皇上费心周全。”
“嗯,那便随你罢了。”抬手端了茶盏微微饮一口,方继而道,“龙泉,那匈奴退兵之后可有何异动之举?朕召你回京尚未得闲细细询之。现下闲王与上官尚书令出使楼兰,本是该令得玉门关守将有所呈报近况,却是所需时日不待。依你所见,此番那楼兰国主可会有所变动依附之心?”
龙泉松了口气,本以为皇帝相询请庄祁解毒之事可会有何不妥,现下方领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关键仍是边关安危。
“回圣上,末将方随周老国公一战匈奴,往昔皆是练就功力、兵法,于这各国之谋并未甚习之,故而仅是粗浅之见,还请圣上宽宥。”
“嗯,但说无妨,朕便是欲要听一听这不于局中之论。”
“微臣愚见,那楼兰虽是境小民寡,却是这十数载皆无战事,恐是国主非等闲之辈。昔日于两军阵前,本是可将匈奴大都尉生擒活捉的,却是楼兰国师将其救下。楼兰国师称其二人为师徒名分,后又是见得乌孙兵马受其操控,故而微臣揣测该是那国师从中调停一二,方使得匈奴、乌孙等强骑有利可图故而暂且不与楼兰为难。却是,自探马回报,那匈奴大都尉似是与我汉境有些许关联,然并未得已佐证,却是观其与国师所能皆似我中原招式,因此微臣仅是有些疑虑。”
皇帝闻言一皱眉,“那日冬至宫宴朕命上官尚书令出使之时你为何不言明?”
“皇上息怒!微臣所言皆是昔日与上官大人同于玉门关抗敌时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且微臣归来后亦是与上官大人有过两次面谈之机,故而此等皆是他所详知之事。宫宴那日微臣不敢贸然进言,一则思量乃是画蛇添足,想来上官大人必是将战局之事皆是禀明,无需末将赘言。二来亦是恐节外生枝,故而不曾言明,还请皇上降罪!”
龙泉俯首于地,诚惶诚恐,心内却是惊骇不已,不知皇帝将会如何处置。
皇帝默了片刻,竟是笑曰,“嗯,龙少将军虽是年纪轻轻且初入朝堂,却是思虑周全、谨慎得体啊。起来吧,难得你顾及人多眼杂之嫌。如此说来龙少将军该是与上官尚书令交情匪浅啊。”
龙泉虽已起身,却仍是俯身垂首,“皇上明鉴,微臣与上官大人昔日同仇敌忾、比肩上阵,必是有些同袍之谊,却是如今上官大人所辖乃是微臣不可踏足之域,故而即便相识,却并不得长久相伴。”
“哈哈哈,不愧为周国公养育之人,竟是行事颇具其风,皆是事事谨慎啊。”皇帝大笑道,“日后不必如此拘谨,若是上官清流不得常有边塞之情,如何替朕分忧这朝中诸事?且龙少将军亦是前程可期,不得晓全局如何应一战呢?罢了,朕许你二人可常有往来。”
“微臣多谢皇上厚待之恩!必是舍命以保我大汉不遭异邦相扰!”
出得御书房,龙泉方稍稍稳下了心神,却亦是惊了一背冷汗。常听舅父称伴君如伴虎,今日一遭方乃领教,皇帝喜怒岂是寻常人可揣度的?幸好并未有何失言之举。
正思忖着心事,便是于宫道上迎面遇得一顶软轿,想来必是宫中之人,龙泉见内侍、宫女皆是跪于一侧相让相礼,亦是移了移脚步垂首而立。
因着天寒风冷,软轿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并不得见其内乃是何人。然待一众人等将将越过龙泉身侧未及丈余之地,一侧的两名轿夫竟脚下一滑身子便歪了出去,那顶软轿即刻倾向一旁,若是触地必是令得轿中之人跌出窗棂。
随着前呼后拥的宫女、内侍惊恐出声,龙泉便是见得这般景象,赶不得详加思虑,便是点足跃身至了软轿前,蹲身接住轿底,用尽气力将歪斜的轿身稳稳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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