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想了又想,不对啊,我到宜阳来的原因,有好些同僚都不知道,刚刚那个士卒是怎么知道的?”李信默默地凑了过来,蹲在两人对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时不时地用怀有警惕加敌意的目光,望向身后,那个方向,蹲着个瘦脸士兵,正跟同袍们陪着笑脸,为了得到一块能够蹲下去吃饭的空地。
王翦追寻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目标,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偏不倚地削在李信的脑壳上,把他的眼神拉回来:“我说的,你小子顶撞主将是事实,还不让说了?”
李信摸着像是被石头砸中似地后脑,忍不住想要呲牙咧嘴,一看到成蟜就在眼前,便强忍了下来。
再大的疼痛,都不可能让他在公子面前丢人。
他挑衅地看向王翦,脸上写满了‘不服’二字,幽幽开口:“想不到您还是个小心眼儿。”
“你可以挑战我。”
王翦坦然接受了李信隐晦的挑衅,直接挑明毫不避讳。
教训李信,他是站在前辈和上级的立场,并不是李信说的那样,因为小心眼儿而进行报复。
他都是一军主将了,真要报复李信的话,不会选择这么愚蠢且低效的方式。
真正的报复,应该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合法手段,在规则之内,引诱李信触犯军法,这才是报复。
而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再削几个脑瓜皮,更像是对晚辈满怀期望的教导。
王翦流露一抹难得的赞赏:“不过,以前的你很容易冲动,方才那名士卒说你是来走个过场的,来军队里混阅历的,你也不生气,说明你懂得控制情绪了,还是有所...”
长进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李信便气冲冲开口:“谁说我不生气?若非公子再三叮嘱不要伤人,那个编排我的家伙,现在已经开始追悔往事。”
先是被士卒非议,然后是被王翦教训,他忍不住想要冲动一把。
一向稳重的王翦,听到李信的话,也险些没有稳住,是个不错的晚辈,就是性子太急。
幸亏他夸赞的话,没有完全出口。
这么看来,急性子还帮他避免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
“分我半碗。”
王翦端起空空荡荡的汤碗,伸到李信面前,后者没有丝毫犹豫,慷慨大度地分出去半碗菜汤。
王翦昂头一饮而尽,露出满足的神情,鼓舞晚辈道:“你距离大将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别着急慢慢来。”
“当真?!”
李信是激动的。
不喜欢王翦,纯粹是因为打不过他儿子,更打不过他,还常常被搞心态。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可王翦的实力。
不论是排兵布阵,还是单打独斗,李信都是很敬佩这个相识没多久的上级。
王翦没有正面回答,冲着李信笑了笑,把碗递了过去:“我还有些事要忙,你把碗洗了。”
“公子,赵军调动,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末将就先回去了。”
王翦已经站了起来,成蟜抬头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前者转身离开。
王翦刚走,李信占了他的位置,蹲在成蟜旁边,昂起头喝光碗里的菜汤,把两个碗摞在一起,放在脚下,所有的喜悦都写在了脸上:“公子,王将军从不轻易夸人的。”
成蟜瞟向两个摞在一起的汤碗,仿佛有股神奇的磁力,吸住了他的目光:“你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以前也经常洗碗?”
“不常洗,也就刚来的时候,挑战王将军失败,被罚洗了三天碗。”
李信没心没肺,他还沉浸在王翦刚才的夸赞中,仿佛是得到大人表扬的小孩子,喜不自禁道:“公子,你可能不知道王将军的实力,得到他的夸赞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就连王贲都没有得到过。”
“你说错了,还是我看错了,王翦不是挺喜欢夸人的?”
成蟜无视了李信的自娱自乐,指着从士兵面前挨个打招呼的王翦。
李信顺着手指看过去,王翦正扮演着老兵,给一些新兵鼓舞打气。
“一顿三个饼,我看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吃得多力气多,到了战场上砍的人头就多,到时候立了功,授了爵,咱们这帮子弟兄,都要靠你帮衬了。”
这是个体格很大的壮汉,他蹲在地上,比其他人要多占一倍的位置,高出来一头,脸上傻乎乎的青涩笑容,说明这是个不善言辞的。
壮汉咧嘴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饼,一分为二,递给王翦。
王翦摆摆手,走向下一个士兵。
“就吃半个饼,这怎么行,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不能好好训练,到了战场上是要丢命的。”
王翦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强迫那人吃饼,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豆子,递了过去:“拿着,训练的时候饿了垫肚子。”
那士兵也不客气,接过了豆子,说什么都要把剩下的半块饼送给王翦。
王翦走了一圈,到了老黑身边蹲下,把获赠的半块饼,转赠给他:“你个簪袅不吃精米,吃麦饼,嚼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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