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嘴角噙出一道血丝,倔强地抬头看着吕不韦,冷笑道:“相邦做了秦国的主人,连一句实话都不让秦人说了吗?”
“放肆!”
门客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一路直达天灵盖,仿佛能够掀开他的头盖骨一般,令之头皮发麻,浑身震颤。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谁能想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竟敢当众说出?!!
门客已等不及侍卫走来,上前捂住阿雅的嘴,就要把她往下面拖。
由于阿雅的每一句话,都是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的,生怕围观的人群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当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高台下已然炸开了锅。
“只知相邦,不知秦王,这谁都知道,敢说出来的,这女子是第一人,秦国要变天了。”某山东六国之一的士子说道。
“一个女娃,都还在想着王上,身为老秦人,我们居然为了一本书沾沾自喜,实在是愧对我王啊!”人至中年的秦人愧疚不已。
“我王今年十九,还是二十,马上就要亲政了吧?”
“相邦是赵人,会不会把持朝政,不让我王亲政?”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相邦本就是商人,凡事讲究无利不起早,入秦不就是为了权力,大王即将亲政加冠,他肯定不愿意还政于王上!”
山东六国的探子们悄悄从人群中离开,他们要第一时间把这里发现的情况传回母国。
而秦人不论老少,看向吕不韦的目光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先前还因为六国之人找不出《吕氏春秋》的错误,而以吕不韦作为秦国骄傲的秦人,此刻,他们口中议论声不绝,吕不韦俨然成了意图颠覆秦国的权臣奸佞。
不过,吕不韦终究还是秦国相邦,纵使众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却也不敢大声言语。
高台之上,虽说听不到下面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到一阵阵乱糟糟的声音。
然而,不需要听清楚众人的议论,设身处地地想想,都能够猜到那些人会说什么。
吕不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秦国为相多年,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指使一名女子,当众和他作对?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疾步匆匆赶来的仆从,走到吕不韦近处,贴近耳边,悄悄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其眼皮直跳,嘴角疯狂地抽搐,片刻后,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横扫。
最后停在某个方向,与成蟜的目光隔空相遇,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
嬴成蟜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秦国最有权势的相邦,在他眼中,就像是个怒火无处发泄的普通人。
“请这位姑娘去领金子!”吕不韦的眼神里,流露出冰冷的杀意,忽地脸上挤出一抹自然的微笑,旁若无事地命令门客放人。
“收起来吧!”
吕不韦回头看向身后的竹简,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陡然变得冷漠:“请公子到府一叙。”
……
“成娇在女闾找了个倡女,当众扫了相邦的脸面?!!”
咸阳宫里,嬴政听完蒙恬的汇报,反复确认道。
蒙恬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坐立不安,立刻就赶来咸阳宫,告诉嬴政。
他觉得成娇的做法欠妥,身为王室公子,留恋女闾,还找来倡女羞辱相邦。
关键是大王尚未亲政,秦国的一切还是相邦把持,若是就此得罪吕不韦,会拖累王上的名誉。
但是,作为蒙家三代目,嬴政的臣子,他很清楚王不需要废话的臣子,说话客观,做事公允,才是为臣之道。
所以,无论他在心中如何批判成娇的行为,都不会说出一句对成娇不利的话,只是转述了黑冰台的探子汇报给他的消息。
面对嬴政的再三询问,蒙恬认真答复:“是!”
平时就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嬴政,此时此刻,脸色愈发铁青,他将手中的竹简用力合上,冷声道:“取帛书来!”
声音不大,站在远处的赵高,却是比更近处的蒙恬反应更快,在蒙恬准备迈开腿的时候,赵高已经凭借着对宫内陈设的熟悉,捧着一份干净的帛书送到了嬴政面前。
嬴政提笔在帛书上写下一行字,就大大方方地摆放在桌子上,“送到相邦府上,告诉成娇,寡人在咸阳宫里等他。”
刚刚回退两步的赵高,正欲返回,忽而被嬴政那带有天然魔力的声音止住脚步:“蒙恬,你去,务必亲自将成蟜带到寡人面前。”
“诺!”
待蒙恬带着嬴政的手书离开,赵高也不动声色地悄然回到了原位站好,偌大的宫殿再次陷入安静中,唯有哗啦哗啦传出的翻阅竹简声。
“赵高,你觉得成蟜此事做得是否妥当?”
不知过了多久,赵高的脑海中刚刚生出的一丝倦意,被嬴政的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驱散。
后背微微汗湿,赵高站在远处侧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嬴政,二人目光相对,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走了过去,帮嬴政揉捏着肩膀,道:“臣只会帮王上捏捏肩膀,能够让王上放松便是对,让王上觉得不舒服便是错,至于公子做的对不对,除了王上,谁说了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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