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兆兴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突然显得朝堂异常空旷。
贺氏商行的起源与发展,每一个字都透露着让人惊叹的速度与野心,从一个小小的字画商铺,到如今响彻全国的商业巨头,只用了短短十四年时间,就完成了无数商贾几代人也难以企及的成就。
“其大东家名唤贺忠,于七年前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之中,年六十三,雍北人士。”杜兆兴继续说道,“贺氏商行之所以能够迅速扩张,除了贺忠的商业才能外,还与他们做了许多善事有关,比如修桥补路,救灾济民,以及前年开办书院,因此深得民心。”
刘闵的眉头微挑,他对贺氏商行的这些行为并不陌生,因为许多商贾都会干这些事。而身为皇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还很欣赏贺忠的这些举措。只不过,眼下他更关心的,是贺氏商行与项小满的关系,以及,是否对朝廷构成威胁。
“杜郎中,依你来看,贺氏商行与叛军可有勾结?”刘闵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
杜兆兴心中一惊,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商贾一道,素来与各地官员关系密切,但其商行本身并未有明确的政治立场,是否与叛乱有关联,臣不敢妄下定论。”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只不过……”
“不过什么?”刘闵催问,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杜兆兴慌忙说道:“贺氏商行登记在册的店铺作坊共二十二间,无一例外全在邺邱,而邺邱已被方令舟占据。至于别的地方,到底有无贺氏商行的商铺,无人知晓,因此……”
“你说什么?!”刘闵的脸色瞬间一沉,冷声打断杜兆兴的话,“你的意思是,贺氏商行在别处并没有商铺?”
“是……是的。”杜兆兴硬着头皮回答,“世人皆传贺氏商行的分号遍布全国,但据臣查阅案牍发现,其余郡县并无一家商铺在贺氏商行的名下。”
“这怎么可能?”户部尚书马邕忍不住插了句嘴,群臣的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
“肃静!”石念及高声喝了一句,议论声又瞬间停下。
刘闵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杜兆兴,声音冷得像冰:“到底是没有?还是有,却未登记在册?”
杜兆兴额头冷汗直冒:“微……微臣,微臣不知。”
“混账!”刘闵一拍御案,勃然大怒,“一个商行在各地有无商铺都不清楚,你们户部是干什么吃的?!”
马邕连忙跪了下来:“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刘闵怒火中烧,如果贺氏商行在各地有商铺,却未在户部登记,这就意味着其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龙颜大怒,群臣皆是颔首低眉不敢言语,整个大殿的气氛突然降到一个冰点。杜兆兴更是连打冷颤,不住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够了!”刘闵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杜兆兴,朕给你半个月,半个月之内,查出贺氏商行隐藏在各地的商铺,如若不然,你也别挂冠归田了,干脆就跟随大军往曲阳前线打仗去吧!”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朝会因为皇帝的震怒而提前结束,群臣们战战兢兢地退出大殿,心中都明白,皇帝的怒火并非无的放矢,贺氏商行的问题,已经触及了朝廷的底线。
杜兆兴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背,直到皇帝离开才敢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已经让皇帝极为不满,若是不能在半月之内查出贺氏商行的底细,只怕自己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杜郎中,皇命不可违,你可要尽心竭力啊。”马邕走到杜兆兴身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杜兆兴连忙点头:“多谢马尚书提点,下官明白。”
“唉,走吧,本官随你同去。”马邕微微颔首,与杜兆兴一起,快步出了皇宫,径往户部衙门而去。
而另一边,楚临丞和裴涣并肩而行,两人的脸上也都带着凝重之色。
“澄怀,看来你说得不错,这天下,已经不是以前的天下了。”楚临丞看着马邕二人匆匆离去,叹了口气,“只是,要重整天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事在人为。”裴涣淡淡说道,说完又提醒了一句,“诸事皆定,各司其责,楚相无需太过挂怀,您当下是不是更该考虑一下,贾淼回来后的处境呢?”
楚临丞微微颔首,沉默不语。
与此同时,冀北,定安郡南三十里外,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此时的项小满,并不知道自己与贺氏商行已经齐齐进入了西召朝廷的视野。他正靠着车厢,左右手各拿着一块白玉,无聊地轻轻撞击着。
玉石碰撞的声音莞尔动听,可一下下的,却让赫连良平的眼角跟着颤动:“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嘿嘿,怎么,你是怕我把这个撞坏吗?”项小满扬了扬手里的白玉,“放心吧,我手里稳当着呢,这叮铃叮铃的,多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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